唐艾舉扇再點地圖,說道:“君等請再看地圖:整個的關中形勢,大致可以分做兩個區域。
“以咸陽為中心的這一塊區域,西北至隴東郡,東北至平陽郡,南到豐陽,東至河東郡,西達天水郡,這一塊可以稱作是關中的腹地,同時也是氐、羌等胡分布最廣的地區。
“而在此一區域以北的上郡、朔方郡,則可以單獨摘出來,獨自算關中的另一區域。與關中腹地的河網密集、民口繁多相比,此一區域多大漠,住民少,且其住民中,氐、羌等胡不多,多是匈奴及諸種雜胡。這塊區域的風俗與腹地也不同,腹地多農耕,此處多游牧。
“現下,朔方早為我得,若能趁賀渾邪擁兵割據徐州,蒲茂必會遣兵往去平叛,以及數萬戶、十余萬口的鮮卑人和為數眾多的北地雜夷現被強制徙入關中,關中的氐、羌等胡很有可能會與他們產生較大矛盾之機,我定西再把上郡收入囊中,則上郡、朔方連成一片,自此,朔方郡不再是我定西在關中北部的一塊飛地,而足以憑此兩郡之地,與關中腹地南北對峙了!”
郭道慶一邊看地圖,一邊聽唐艾講說,深以為然,頻頻點頭,連聲說道:“有道理!”但在聽完以后,卻還是面有疑色,說道,“督公,上郡如果能被我定西拿下,對我定西的好處自是不用多言,……卻是督公,公適才言說天水、隴東現不宜取,那上郡,現可取之乎?”
唐艾笑道:“天水距咸陽近,隴東與我有隴山相隔,故此二郡暫不宜急於攻略,但上郡不然。”
“上郡有何不然?”
唐艾說道:“首先,從地理上講,上郡與朔方郡間,沒有什么險要的阻隘,只有南北總長四百里的一段漠區而已,而且這片漠區,也非全然盡漠,不但其間多有綠洲,其東邊沿河地帶,并堪稱水草豐茂,亦即是說,我朔方之軍,經此南下,取彼上郡,於行軍的道路選擇和沿途的給養自取上不成問題。
“其次,從攻取上郡的難度上講,我剛才說了,上郡這塊地方,住民多匈奴、雜胡,少氐羌,論以對氐秦的忠心,匈奴、雜胡自是不能與氐羌相比,這也就是說,當我朔方之軍攻打上郡之時,必是不會像我秦州之軍攻打天水等郡時那樣,會遇到較大的阻力,相反,以我料來,卻是會像我軍當年攻占朔方郡時一樣,只要能把當地的胡酋分化、招攬,取之不會很難。
“除此以外,現在打上郡的話,對我來說,還有一個有利於我的地方,那便是氐秦的上郡太守楊滿,現下并不在上郡,蒲茂還咸陽的時候,把楊滿、茍雄都留在了冀州,叫他倆暫聽蒲洛孤的節制,是上郡眼下其實‘無主’,——這顯然會進一步減輕我朔方郡此時往攻的難度。
“再次,從打下來后,守御的角度來講,上郡北鄰朔方、代北,東鄰并州的西河、太原,朔方不用說了,久已是我定西王土矣,代北的拓跋倍斤,今雖受蒲茂‘代王’之偽封,然與我定西亦為盟友,這也就是說,上郡的北邊敵情不重;至於其東的并州之西河、太原,一則,上郡與并州間有大河為阻,二來,氐秦所任之太原太守李基,此人出身并州乞活,對氐秦的態度,在我看來,是比較曖昧的,他不見得會忠於蒲茂,此亦即是說,上郡東邊的敵情也不重。北邊、東邊皆敵情不重,則需要防御的便只有南邊一面了,我想,這應是不成問題的。
“最后,上郡被我軍打下來后,蒲茂會不會大舉遣兵往奪?我以為,蒲茂是不會的。
“上郡距咸陽之遠近,盡管與天水距咸陽之遠近差不多,實際上,僅比天水距咸陽之遠,多了百十里的路程,但與天水不同,天水與咸陽同處渭水之濱,中無險要為阻,順渭而東,數日可至咸陽,因是天水如危,則咸陽必震,而上郡與咸陽間,則是頗多河川為阻、山巒為礙的,因此就算上郡落入我定西之手,對咸陽的直接威脅也不是很大,此其一。
“氐秦出關,雖取洛、鄴,占據了河北、河南等地,看似是兵威無前,可攤子鋪的大了,——拿莘公的話說,‘不免扯住蛋’,隨之而來的麻煩自然而然地也就會多起來了。如今擺在蒲茂面前,急需他處理解決的‘當務之急’就有不少,至少三個。
“第一個,南陽,蒲獾孫已與桓若對壘南陽數月,既是因為桓荊州的全力援助,也是因為我秦州之軍在天水這邊的進戰策應,南陽至今仍為桓若所守,氐秦未能克之,不管是為避免河北、河南那些新得之地的偽魏故將、郡縣豪強們效仿賀渾邪作亂自立,還是震懾賀渾邪部下的軍心,這場仗不能再拖,都到快刀斬亂麻,速戰速決,必須結束的時候了;第二個,徐州,不及早把賀渾邪鎮壓下去,必就會有其它的唐胡豪酋隨於其后,自立割據,甚至龜縮到幽州的慕容氏殘余說不得,還能有翻身之余地;第三個,自便就是幽州的慕容氏殘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