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艾把羽扇放在膝蓋上面,手撫羽扇,說道:“這就是了。上次主將是蒲茂,在蒲茂面前,他慕容瞻能不賣命么?可是這回桓荊州打宛縣,蒲茂可是卻沒在南陽前線,由是慕容瞻消極避戰,是不是也就在情理之中?”
張龜說道:“依唐公此話來講,倒的確是在情理中,但卻有一點。唐公,難道慕容瞻就不怕宛縣失陷之后,他被蒲茂治罪么?”
唐艾說道:“慕容瞻何許人也?是偽魏的宗室,慕容暠之幼弟,慕容炎之從父,鮮卑之頭等貴種也!他之降從蒲茂,豈會是心甘情愿?之前秦虜聲勢一時無兩,他迫於蒲茂之威而不得不臣服於他;可是現在,天下局勢已然有變。”
張龜說道:“天下局勢已然有變?唐公,什么變?”
唐艾侃侃而談,說道:“正所謂盛極而衰,秦虜盡管先后滅掉了慕容氏、賀渾氏,但今之蒲秦,以我觀之,卻是外強中干,反而不如往昔。”
張龜說道:“唐公此話怎講,龜愿聞其詳。”
唐艾說道:“外強中干,不如往昔,表現在三個方面。”
張龜問道:“哪三個方面?”
“秦虜現下四面開戰,蒲茂志得意滿,興師動眾,於北邊進攻代北;東南邊,蒲獾孫與江左北府、賀渾豹子交戰不休;西邊,是我軍收復天水、略陽;南邊則是宛縣之戰,艾聞之,‘國雖大,好戰必亡’,況乎秦虜連年窮兵黷武,如今戰火四起?此其一也。
“觀秦虜朝政,孟朗死后,氐、唐權貴黨爭不已,崔瀚因奔我隴,艾聞季和也離咸陽,今之咸陽掌權者,仇畏此公,謀不及孟朗,遠見更不如之,是秦虜之政,日趨混亂,此其二也。
“又在冀、豫諸州,唐士也好,其它胡夷諸酋也罷,對秦虜懷有異心者,更比比皆是!此其三也。
“綜合此三點,蒲秦看似越來越強盛的外表之下,實際上內憂重重。”
張龜深以為然,被唐艾說服,說道:“的確如此!”
唐艾把話題拉回,重說到慕容瞻身上,說道:“如此局面下,慕容瞻他怎會不動別樣的心思?”
“動別樣的心思?”
唐艾說道:“對於慕容瞻來說,也只有現在動些心思,他才有最后的機會;如果他仍然為蒲茂賣命,那么等到蒲茂打下代北,安定徐州,然后再全力對付我隴之時,他慕容瞻可是就再無翻身的機會,他可是只能做蒲茂的走狗了,……所以,寧愿冒著可能會被蒲茂懲處的風險,慕容瞻於宛縣此戰中,他也會消極避戰,并且再則說了,蒲茂處處標榜寬厚,一場宛縣之敗,他也不見得會對慕容瞻有什么重處。”
即是刨除掉“忠厚”的原因,只慕容瞻代表著那些慕容氏的降臣、降將、降民的此個身份,事實上,就算他丟掉了宛縣,蒲茂也還真是不可能會對他加以重懲。
唐艾和張龜對談之際,莘邇沒有在開口。
唐艾的話說到這里,告一段落。
他和張龜一起把目光轉向莘邇,看到莘邇手撫短髭,面現思索。
唐艾問道:“敢問明公,在想什么?”
莘邇說道:“千里,我在想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崔瀚離秦投我,季和出走咸陽,若又真如卿之所料,宛縣之為桓荊州所克,是因慕容瞻消極避戰,別有心思,那……”
唐艾問道:“怎樣?”
莘邇看向張龜,問道:“長齡,我軍中糧秣還夠用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