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書桌上,丟著從馬尼拉的耶穌會來得信件,關于中國人的祖先崇拜是不是偶像崇拜,在教會中引起了很大的爭論。而且這一爭論有向教廷高層蔓延的趨勢。唉唉,雖然耶穌會在教廷擁有極大的勢力,但是勢力和敵人永遠是成正比的,更不用說有那些國王和貴族,他們都企圖把耶穌會當做自己的工具,而不是上帝的。
“討論吧,討論吧,最好這事情永遠也討論不完。”杰蘭扎尼很清楚,除非按照耶穌會已經在北京的傳教士們的主張:認為中國人祭祀祖先只是一種紀念活動,否則目前進展就不大的中國傳教活動將會更加困難――他到澳門已經好些年了,深知祭祖對中國人意味著什么。
派出去的傳教士,除了利馬竇還算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之外,十之八九都被中國人的地方官府驅逐了回來,有的則干脆下落不明――杰蘭扎尼知道他們多半已經走上了殉教的道路。
中國的傳教活動遠不如日本的那樣順利。雖然通過利馬竇的努力,爭取到了一批中國官員和知識分子的信徒,也順利的進入到中國的首都,參加了朝廷的天文修訂和軍械制造事務,但是信徒的發展數量始終遲滯不前。他很清楚,中國的普通民眾、官吏和知識分子對他們這些面貌風俗迥異的外國人始終保有戒心。
他嘆息了一聲,仿佛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
“什么事?”
一扇藏在帷幔后門的門悄悄打開了。一個穿著黑衣服的人輕輕的走了進來:
“大人,蘭度爵爺來了。”
“嗯,請他進來。”
不一會,門外走進來一個軍官。
這個人在三十五到四十歲之間,身材高大結實,眼睛機靈有神,蓄著黑色的短胡子。他按照時髦的西班牙式的打扮,用緊身馬甲和雪白的蕾絲邊打扮著自己。斜過胸膛的寬皮帶上沉重的佩劍不時的敲打著皮靴。這副打扮還有灰色冷酷的眼神都說明這是一個刀頭舔血的職業軍人。
他摘下帽子,按法國式的禮節向會長施了一禮。然后畢恭畢敬的站著,但是神態莊重,完全是一個有身份的人應有的模樣。
會長注視著眼前的人。他的目光深沉,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這個危險的家伙,會長心想,我真能把這任務交給他么?這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冒險家自稱叫魏斯.蘭度,雖然他說自己是意大利帕爾瑪地區來的一個世家子弟,可是此人的意大利語說得十分蹩腳,杰蘭扎尼身為他的同胞都覺得汗顏。人們發現,他會時不時的冒出英語來。要不是他的容貌和對信仰的堅定,會長真懷疑他是個異端的英國人。
這樣的冒險家在當時的遠東洋面上到處都有,他們有或真或假的身世和背景。企圖從這大航海的繁榮中撈取屬于自己的一杯羹。會長想:也好,反正這種人毫無根基,萬一出現什么意外他也無需向任何人解釋。他仔細的看了一會軍官,沉默了片刻,說:
“您就是魏斯.蘭度先生嗎?”
“我就是,大人。”蘭度說。
“自從您跟隨科曼熱神父的船到澳門來,已經有三個多月了。在澳門的生活還習慣嗎?”
“非常的習慣。”蘭度坦然道,“就是我的錢袋很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