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又口授了一封贖取幾名過去的店內伙計的信,關照代理人將已經找到下落的原字號里的伙計逐一贖取出來,家眷若是能找到下落的,也一并贖取。借著貿易的機會,他尋找贖取了不少在遼東潰局中被擄為奴的熟人、同業、親戚。贖身的人一律送回關內,那些有膽有識,對建奴懷有刻骨仇恨的人,會被重新派回到關外,或是充當字號里的伙計,或是在當地安家做小買賣潛伏下來。等著有朝一日能夠報仇雪恨。
他最后口授完關于端午節給后金貴族、官員送禮的信件之后,顧葆成見他再無其他指示,才把信簽遞過去。李洛由接過,仔細的看了一遍――一筆工工整整的蠅頭小楷,寫得密密麻麻,一絲不亂。他滿意的點點頭。才從隨身的拜帖匣子里取出一個小圖章,一一蓋了上去。
與后金的貿易是犯法的,所以這樣的信李洛由從來不假手于人,心里不落字號人名,不署名,也不寫任何題記,只用一個花押圖章做記號。一旦信件失落,直接銷毀圖章即可。李洛由雖然寄希望于朝廷,但是對朝廷里的種種人物都是什么貨色卻是一清二楚。
信被仔細的封了起來,裝進蠟丸。到時候由專門的精干人員貼身收藏了北上登州。登州往皮島去的船只很多,走私夾帶非常的方便。
李洛由把蠟丸封好,裝在專門的首飾匣子里。這才問:“葆成!知道為什么今天要你寫這三封信?”
“是,老爺是為了小侄不忘國仇家恨。”
“你知道就好。”李洛由點點頭,“坐。”
“小侄不敢。”
“坐吧,我有話要和你說。”李洛由嘆了口氣,“姑父昨日又發了次眩暈之癥,這病已經發作了好幾次,怕有不豫――”
“姑父春秋鼎盛……”
“不要緊,一時半會死不了的。”李洛由沉聲道,“姑父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生死看得淡了。李家現在家業人丁興旺,只是放不下你――”他止住顧葆成的話頭,“姑父原本期望能看著朝廷收復遼左,咱們爺們衣錦還鄉幫你重振家業。現在看來,姑父怕是沒有這個福分了。所以遼東的這一攤子,日后你要多留心,多幫姑父看著點。”
“是,侄兒謹遵姑父教誨。”
“香山澳的葡萄牙人那里,你也要常去,姑父知道你不愿意信奉天主,也不勉強你。只是去了可以多長些見識。”李洛由閉起眼睛,“西人有他們的一套技藝數理,不在我中華之下,天下之廣闊,遠非中華一隅……”他的話似是在向顧葆成告誡,又象是在喃喃自語,顧葆成不敢打擾,只是站著聆聽。
“……你去吧,舟車勞頓,也該好好的休息一下,晚上還有事情要議。”
“是。”顧葆成恭恭敬敬的應道,剛要退出去,見姑父并無離開的意思,繼續在拆看各地分號送來的信件,問:“老爺不去安歇嗎?”
“我不累,一會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