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空檔里,林佰光關照陳同加緊對海家進行滲透,時刻掌握其第一手消息,高弟則派出去對社會狀況進行一次摸底。
七八天下來,從各方面得來的信息對林佰光而言很不錯:海述祖這次集資買船下吧城貿易,連他家一共有五十一戶人家出了錢或者貨,共計九十股,海述祖自己占了二十三股。這五十一戶人家的結構很復雜,即有海家的同宗、親戚、朋友,也有當地的小商人,聽說要下西洋能賺大錢來投資的,甚至還有海家和其他人家的奴仆,這些奴仆把自己的積蓄匯聚起來,集體參了四股。
九十股里這樣的小股東為數不少,有的甚至只有半股。海述祖的冒險事業失敗,對這些小股東的打擊堪稱致命――很多人是拿了棺材本出來做這項“投資”的。這些抗風險能力最差的小股東們雖然是古代人,卻不會被一句“海貿有風險,參與需謹慎”輕易打發了自己去舔傷跳樓,古人也不懂什么叫“有限責任”,而是毫不客氣的匯聚到海家宅門口,天天大鬧,要海述祖還錢。
這對很看重家族的名望的海述祖來說不啻于當眾打臉。本來經營海貿在士大夫中就不是件長臉的事情,現在還鬧這么一處,海述祖目前的狼狽狀況可想而知。
他的麻煩還不止于此。除了參股之外,還有借款――否則是造不了這樣大的一艘海船的,借款自然要有利息,這利息還不低。債主聽說船被海盜劫去了,也紛紛上門坐索。
最后是更要命的一群人,那些即不是股東也不是債主的小商販們。他們是海家大船上的乘客。其中大多數人雖然得到穿越集團的營救,不但活了命,還多少挽回了經濟上的損失。但是也許多是人財兩空的。那些死了丈夫兒子的孤兒寡婦們,一個個披頭散發的來他門口鬧,要他“還命來”。
“這還真是百口莫辯。”林佰光嘆息道,“看來這海貿生意還真不好做。”
“老爺,這正所謂只見賊吃肉,不見賊挨打。”高弟在旁道,“做海貿傾家蕩產的人多得去了,小的在高舉家當差的時候常常聽高老爺提起過。有葬身魚腹的,有傾家蕩產的,也有虧折了本錢回不得故鄉流落在在外國的……就是高老爺自己也損失過幾次船貨,合起來也有好幾萬兩銀子。”
林佰光點頭,這海貿的意外風險實在太大了,而且更恐怖的是古代的商業習慣是“無限責任”,他的一切公私財產都會被拿來抵償債務。一次經營失敗就能經營者徹底的一蹶不振,永無翻身之日。
海述祖當然也清楚這個可怕的后果。而且他到底還是海公的后裔,要是落到這么一個下場,不僅是個人得失的問題,更是辱沒了家族。
林佰光完全想象得出來海述祖現在的心情。
沉吟再三之后,他問陳同:“海家的家產如何?”
“就是一個空架子。”陳同說,海家除了宗族共有的祭祀田二百畝之外,只有不到二百畝地,至于動產根本就談不上了――海瑞以清廉著稱,死得時候連口像樣的棺材都買不起,后裔自然也不會有多少家產。
因為家門中出了這樣一位以清正廉潔著稱的名人,為了維護家聲,地方士紳常用的一些斂財的歪門邪道海家是從來不染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