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飯之后,大奶奶原本要小妾服侍他休息打個中覺。羅天球睡不著:髡賊來犯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得做好完全的準備。再者秋收已經開始,收租催租的事情馬上就要提上日程。家務事也得處理一番。
“我還是先去外院瞧一瞧再說。”羅天球擦過臉,往外宅去了。
他專門處理家政事務的地方叫“樟茂堂”,三開間的大廳門扇全部打開著,外面一座青石板院落。他的幾個管家、管事和賬房的都肅立堂上等候他的指示。
羅天球卻并不看準備好的賬本,也不問什么,只是說了一句:“去租院看看!”
羅家的租院很大,圍墻和其他院落一樣,全部是磚石砌成的。墻頭和門樓都很高――這是防備著仇家縱火,租院里到處是稻谷、谷殼、米糠和稻草之類的東西,很容易被人點著火。高墻就是必須的防備措施。門樓很厚,有兩道厚厚的包著鐵皮的大門,里面用碗口粗的杠子頂上,用斧子、木棍是砸不開得,門口上有小閣樓,必要的時候,家丁們可以爬上去通過射孔射擊。遇到荒年農民們起來暴動抗租或者土匪進了市鎮,大門一關院墻上弓箭、三眼銃守備著,幾百人都沖不進來。
不僅是租院,羅家所有的院落都是按照這樣的標準修建的。各處大門關閉之后,羅家大院就儼然一個城中之城了。而羅家的各個院之間則有夾道相連。天亮夾道里的內門打開,就是連成一個整體。天黑之后各門落鎖就自成天地。
羅天球穿過夾道,來到租院里。租院的大門敞開著,中間是一大片的磚石空地,但是此刻空無一人――交租的時間還沒到。院子周圍是一排排房子,這是租院的賬房們辦事和居住的地方,正中是驗租的地方,帶著罩棚的三間敞廳,門前按著幾把大秤。各種籮筐、掃帚、草袋堆得山一樣高,都是為收租準備。
羅天球看了看,覺得還算滿意。辦事的人做事情上心。他點了點頭表示滿意,又往后院而去。
租院的后院,就是堆放糧食、稻草的的倉庫。一座座倉囤收拾的很是潔凈。羅天球問了問去年的存糧還有多少,他自己心里另外有賬,當聽管事的報出來的數字大致和他的記憶不差的時候他感到滿意。羅天球隨意叫人打開一座倉庫,查點數字看看是不是賬庫兩清。看看存糧的種類和質量有沒有差異。
其中有幾座庫他發覺有明顯的問題,糧食總數對,但是糧食陳化的很厲害――他記得這批糧食上年他驗看的時候并沒有太嚴重的陳化。羅天球冷笑一聲,不用說又在玩李代桃僵的把戲了。他掃了一眼哈著腰跟在身后的幾個人。“狗改不了吃屎”這句話忽然涌上了他的心頭,要說這幾個人,哪個不是受了他的大恩的?有的人還和別有“情緣”――管這幾座庫的管事孫玉霖原本是他的書童兼**,當年他很是寵愛這“小玉兒”,倆人親昵過于夫妻。后來“小玉兒”年齡大了,才出來當了這糧庫里的優差。沒過五年的功夫,原本俊俏的青年變得又肥又粗不說,監守自盜的本事也學得差不多了!
羅天球沒有當場發作,他這個人陰毒狠辣,但是從來不輕易的露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最近二年他沒有象過去一樣對手下看得緊了――水至清無魚。何況世道漸漸有了亂相,對下人過于苛刻只會招引小人的記恨。萬一有人就此起了歹心勾引匪盜作內應,后果就會非常嚴重。
這事情,他得另外悄悄的解決。他打定了主意卻只是默不作聲。接著又要去租院的西偏院。
“老爺,您去哪里做什么?又臟又臭的……”管家的詫異的問道。
“去看看。”羅天球簡單的說道。
西偏院對外叫“催問所”,其實是羅家私設的牢房公堂。交不出租子的和欠債的佃戶百姓會被捉到這里拷打關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