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守在烏涌的許廷發聽到士兵來報,江面上出現了許多黑色的濃煙。他趕緊換上鎧甲,帶著親兵上了瞭望臺。只見遠處的江面上,數十道黑煙滾滾,直沖云霄,江面上有二十多艘大船和無數的小艇,密密麻麻的沿著珠江往烏涌來了。這副模樣讓他想到了在虎門時的場景。
烏涌此地的防御已經在虎門之戰后的一個多月里得到了極大的加強。官兵在這里密密麻麻的布置了十座匆忙構筑起來的土石結構或者沙袋的炮壘,安了八十四位紅夷大炮和一百六十位大佛郎機炮――幾乎將全廣東的紅夷大炮全部搜羅來了,連原先準備調往福建、山東和京師的大炮都給挪用了。
李逢節派到這里的兵力有三千之眾,其中二千是水勇。,人多得簡直連陣地上都要站不下了。還有24艘水師戰船――其中一半是臨時征集來得鹽船和米艇。
然而負責防御的許廷發根本就不認為自己有守住烏涌的可能――除非那些打在江口的木樁和鐵鏈能攔住髡賊的船只。
為了給據說已經是嚇破了膽的武將們打氣,或者說監督他們不許逃跑,李逢節原先打算差遣廣州兵備道到了烏涌督戰。然而其所駐的東莞南投城已經被髡賊封鎖起來,信使無法抵達。李逢節只好改派左布政使陳應元到烏涌。
陳應元到了烏涌之后,召見了許廷發,言談之下覺得此人消極避戰,簡直就是“投降派”的嘴臉,干脆將他一腳踢開,親自布置烏涌的備戰。
烏涌是黃埔港的外口,得名于黃埔的烏涌河。在烏涌河和珠江的交匯處,有一個叫做馬涌圍的小島。烏涌炮臺的主防御陣地就設在這個小島上。
馬涌圍島上炮臺因為是主陣地,又是首當其沖,所以工事相對堅固,陳應元親自督責南海、番禹兩縣,大量征調民夫,在馬涌圍的南面修筑了土木結構的炮壘。又厚又高的壘墻上設有炮眼44個,架設44位紅夷大炮。
航道上除了打下三排木樁堵塞江面,另有一條橫江鐵鏈,鐵鏈用木排錨泊,另有鐵鏈上系有專門釘封來的沙船一艘,架有10門大號佛郎機炮。這艘船的目的除了穩定鐵鏈,不讓其被江水沖走之外,還有防止敵人直接派火船燒毀鐵鏈的意圖――陳應元在書上看到過的所有破解橫江鐵鏈的戰法,都是用火燒。所以他特意做了應對。
他因為聽說髡賊的炮火十分厲害,射程又遠,所以命令將新筑炮位全部前推,有的干脆修筑到了灘涂上,他又從武將和士兵們口中得知,髡賊經常會利用小船登陸,派兵從側后攻打炮臺,使大炮失去作用。所以在各炮臺外圍有廣泛的布置竹簽、鐵蒺藜和拒馬,每臺還增加一百名戰兵,準備隨時與登陸的髡賊廝殺。為了防備髡賊的優勢炮火對士兵的殺傷,又命令在江岸上挖掘壕溝,讓士兵們用來躲避炮火,直等髡賊登陸,再一躍而起與其白刃相交。
不知道為何,陳應元對官兵的白刃和近身格斗戰力充滿了莫名其妙的信心――髡賊既然火器厲害,近身肉搏必然是稀松平常的很。搞不好一看到官兵出來白刃戰就會一敗涂地。所以他的用兵思想是保證士兵們在髡賊的優勢炮火下活著――起碼要要活到髡賊沖到壕溝邊再說。
許廷發對陳應元很恭敬,簡直是言聽計從。陳應元要他怎么做就怎么做。征詢他的意見也一律以“唯大人馬首是瞻”、“大人英明”、“末將讀書不多,韜略更是淺薄”之類的話語來應付。
本來他一個小小的海防參將,在地位上與廣東左布政也是沒法相提并論的。力持己見不過是自討沒趣罷了。不過對陳大人的種種布置,他心中是極其不以為然的。在他看來,除非用“堅石”修筑厚厚的堡壘,否則這樣只不過是面對江面的一道墻的炮壘根本沒有任何作用。不用說髡賊的船炮射來的炮彈無堅不摧,就是髡賊的“雷擊艇”拋射出來的大號萬人敵一落到墻后就能把炮手們炸得人仰馬翻,他們能活下命來就算不錯了,還放什么炮。
至于炮壘前推的做法,更是荒唐。難道自己前推了,對方就不能后退么?再者炮壘前推,潮水涌來侵蝕炮臺,日子久了,恐怕髡賊沒來開炮,炮臺自己先被沖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