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還是讀書的符喜能說:“移民怎么會受欺負?現在是移民一半,村里人一半。而且移民統一分了地,得了糧食農具和種子,窮富劃一。又到了一個陌生地方,人人都擰得成一股勁。我們村里哪些人,窮得窮,富得富,有錢人被移民欺負了,村里的窮人只當笑話看看,誰愿意出頭。”
“這樣啊。”符富覺得這事情還挺新鮮的,“這不等于移民欺負村里人了?”
“外來戶就是沒良心。”符一金抱怨著,“地,原本都是我們村的,現在分給他們這么多,還有外來戶過來的頭一年的糧食、蓋房子的人工,都是我們村里出得,他們有了地,安頓下來,一下子都抖起來了。”符一金大約覺得這事情村里人吃虧太大,不由得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她沒受過教育,講話沒條理,一會說這件事一會說那件事,弄得符富一頭霧水,總而言之,全是移民不講理,沒良心。
“話不能這么說。”符喜本身的地位要超然些,對美洋村的感情也沒這么深,“外來戶的地,是多少年村里也不種的荒地。開荒蓋房子是大家幫忙的,可首長們也給了錢得,又不是白干的。再說頭一年的口糧什么的,那是隱瞞田畝的罰金――又不是做好事。說不上誰欠誰的。不過話又要說回來,移民戶覺得自己人多,不服村里的管理也是事實:說是要公平,實際都得他們自己占先――上次放水的事情就是這么鬧起來的。”
“這樣一來大家不成了仇人了?”
“那倒也不至于。上次為了放水的事情打過架之后,駐在警和家主老爺找兩邊打頭的喝茶說話,大伙算是和了――反正也沒有出人命官司,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總不能天天準備著打架。不過眼下是誰也不理誰,漢河楚界。你要是丟了一只鴨子跑對面去了就自認倒霉吧。”
符富在軍隊里被灌輸了一腦子“團結”的思維,不由得脫口而出:“這樣不好。”
“當然不好。家主老爺的村長都很難當――除了上面安排下來的公事,人根本不服你。萬首長來教新農法,都是天地會的客戶,兩邊卻不肯一起到場。非得教二場才完。村里要做什么事情都難辦,兩邊肯定擰著干。家主老爺這村長等于是半邊村長。”符喜說著從路邊拉了幾朵野花,隨手編起了花環,“我看家主老爺晚上多半又要和萬首長訴苦了。”
“首長也不管?”
“萬首長說他是天地會的,不管這事。”符一金繼續抱怨,“要爹去找上級反映。爹又不敢去――”
“還不是怕首長嫌棄他不能辦事,當不了村長了。”符喜對這家主老爺毫無尊敬懼怕的意思了,“反正沒鬧出大事來,他就準備這么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