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銘慢慢得喝著粥,任她天馬行空的胡說八道。待她話音一落,才慢悠悠的說道:“你先把早飯吃了,飯后我帶你出去轉轉。”
李永薰頓時氣餒,知道姐夫無心對付髡賊,心中憤憤不平,干脆連早飯也賭氣不吃了。飯后連姐夫的要帶她出去轉轉都表示拒絕。
“我身子不舒服。”李永薰擺出一副自以為很冷酷的態度。林銘知道她鬧脾氣,干脆置之不理,正好黃順隆邀他去談事,隨口糊弄了幾句就走了。
林銘一走,李永薰覺得自己的愛朝廷的熱情不但得不到支持,還被姐夫嘲笑,心中苦悶,趴在床上哭了起來――哭了一會,耳邊覺得靜悄悄的,覺得自己哭了也沒人聽,沒人勸,還是不哭為好。
“哼哼,你不抓,我來抓!我李永薰可是真真正正的朝廷心腹!”李永薰一股子犟勁上來。當下重新換了男裝,又把自己的小號繡春刀隨身掛好。當初順來得錦衣衛腰牌是早還給尾隨追來得家人了,但是在佛山,林銘拗不過她的要求,又覺得隨身有個腰牌安全些。便把百戶所里長期空缺不到差的一個校尉的腰牌給她用。李永薰把腰牌往腰間一掛,一手扶刀,一手叉腰,昂首挺胸的往堂屋中間一站,頓覺歷代錦衣衛指揮附身!
李永薰放棄了從黃家的丫鬟奴仆口中了解情況的打算:黃順隆既然干得是見不得人的黑買賣,手下人多半都被教訓過不隨便和外人說話――現在她沒有官身,即不能恐嚇又不能用刑,只能暗中打探。她的腳已經好了,雖然不能奔跑,走路卻不礙事。當下悄悄的從后院一處不高的圍墻上翻墻而出。
她一點路都不認得――好在濠鏡濠地方很小。黃順隆又是個有名的人物,萬一迷路了大不了叫一頂轎子就能回去。李永薰翻過墻之后在小巷子里轉了一圈,很快就從巷子里的一家雜貨鋪多嘴的無聊伙計口中得知:昨晚確實有一頂轎子,七八個人從后門進了黃家宅院。其中幾個人還在背上背著藤箱子,沉甸甸的看起來很重。
她還知道這些人是從第七巷方向來得。李永薰往第七巷方向去了,第七巷和她昨天走過的第五巷沒什么區別。當她發現同樣看到了昨天看到過的一個尖屋頂的時候,她忽然意識到這伙人應該是從碼頭方向來得――第五巷和第七巷應該是平行的。而黃宅實際上離碼頭也不遠。
李永薰沿著巷子慢慢得往碼頭方向追蹤而去,這條巷子里的行人稍多――不時有小商販、腳夫和一些模樣野蠻,奇裝異服的海外人士走過:紅皮膚黃發藍眼的北歐人,淺褐色皮膚黑頭發的拉丁裔,身材矮小黃眼睛的東南亞土人,亂蓬蓬的頭發剃成半圓形的個子矮小的日本人,皮膚黝黑的阿三,渾身上下黑漆漆只有眼白是白色的正宗非洲黑人……這里幾乎都能看到幾個。奇形怪狀的相貌讓李永薰心里覺得很緊張――關于海外蠻夷的很多恐怖的故事在廣東流傳很廣泛。
好在一路上根本沒有人注意她。李永薰一路走一路觀察四周。她聽到不遠處有海鷗的叫聲,風中也帶著海邊的咸腥味,知道已經快到海邊了。
果然,巷子盡頭豁然開朗,住宅區到這里已經到頭。這里是一大片被壓實的泥地。幾道木頭的棧橋延伸向海灣中,海灣里停泊著許多船只。帆檣如林――還有很多是她從未見過的船只。特別是幾艘大型蓋倫船,巨大的船身,高聳入云的桅桿,炮窗里閃閃發亮的大炮……讓第一次看到歐洲船只的李永薰嘆為觀止。她顧不得泥地上還有些大大小小的泥潭泥坑,一個勁的往前走,想湊得近點看清楚些。
地上堆著成捆的貨物,外面蓋著蘆席。一隊隊的苦力肩挑背扛,喊著號子,源源不絕的將草袋麻包包裝的貨物正在往船上裝運。有的包裝已經破損了,露出里面捆扎瓷器的草繩或者包裹著絲綢的粗布。
李永薰看得幾乎要呆住了――她哪里見過這樣大規模的海外貿易的場面?已然把自己要追蹤髡賊的事情忘記了大半。只顧著一路走一路東張西望,恨不得再生出幾雙眼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