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卻已經是軟得連坐也坐不起來。蔡實扶了幾次,都沒能讓孩子坐起來。趙引弓點了下頭,身旁的一個鏢師過來,毫不猶豫的把孩子提了起來背在身上。
“慢,”趙引弓用扇子點了一下,“集英,把我的斗篷拿出來。”
集英是情報局培訓的土著情報員,身份是趙引弓的貼身小廝,他隨身帶著衣包,用來外出的時候替換添加衣服之用。三月底已經是春天,但是小冰河期的浙江,居然有山頂終年不化雪的地方,還是相當的寒冷。衣包里備著一件藍色哆羅呢的斗篷。集英當即打開衣包,拿出斗篷來。趙引弓接了過去,將斗篷給她裹在身上,包得妥帖。
蔡實瞪大了眼睛――他一直在大戶人家當奴才,眼界著實不低:老爺的斗篷用得是哆羅呢,是外面進來的洋貨,一匹要值好幾兩銀子!價值不菲的斗篷就這么裹在一個快要死了的又臭又臟的孩子身上!他不由自主的說了一句:“老爺仁義!”
近旁的店鋪和行人見有位老爺把丟在橋面上快要死了的病孩子撿了去,一個個都伸出頭來看熱鬧。有個就在橋堍下店鋪里買東西的中年人說了一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孩子算是得了一條命……”
倚在木柜臺后面的掌柜不以為意:“他要救也不過救這一個,明天、后天……還不是一樣有人要死在這兒。”說著嘆了口氣,“這是老天爺要收人――早些年還沒這么多,如今倒成了經常的事情了……”
趙引弓原本打算帶著孩子走了,聽到閑話,便信步走下橋來,進到店鋪里。掌柜慌忙站了起來――他見這人服飾華麗,看樣子又是個入過學的秀才,多半是官宦世家之子,不由得滿面堆笑。
“這位老爺,您買些什么?小店專營各種布匹……”
“店家,我不買東西,只是想問一聲:這橋上一直有人拋棄孩子嗎?”趙引弓單刀直入的問道。
掌柜的點頭道:“這位相公,聽您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士吧?”
“不錯,不才是廣東三水人。”
“相公,您今日收留那孩子,功德無量!”掌柜的先恭維了一句,“這些年年景不好,乞丐流民一年比一年多,橋面橋堍隔三差五的就有丟棄孩子,冀圖有人能撿了去給一條活路。可是丟到這里的孩子不是病得要死,就餓得沒了人形,哪有人收留。就這么在這里等死罷了。化人場隔幾天就要抬走幾個。哎,都是爹生父母養的――罪過,罪過。”他嘆了一口氣。
趙引弓點點頭:“原來如此。”
掌柜的接著說道:“這還不算慘得。相公您要不嫌晦氣,往橋洞邊的河沿上看下去。”
趙引弓順著他說得方向看去,只見河灘的泥地上蓋著幾張破蘆席,席子下面伸出的幾雙骯臟不堪的赤裸的腳。看大小都是未成年的孩子,有的還是幼兒。即使一路上見多識廣的趙引弓也不由得惻然。
“……每到春荒、災年,晚上小老都不敢在這店鋪里久坐,早早的就要上了鋪板回去。”掌柜的似乎心有余悸,“那些災民,帶著孩子挨家挨戶的拍門,苦苦哀求著要把孩子送人。無人收留的,有的就被家里人直接從橋上給丟到河里去!作孽作孽。”說到這里掌柜的又是嘆了口氣,
趙引弓已經聽不下去了,勉強謝了掌柜,關照先回宅邸。他關照一名鏢師:“去慶云觀,請道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