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開寶又一次下了斷語――當初沈大家借債買梢葉的時候他也說過類似的話――“沈大二口子愛折騰,這次又要把自己給折騰出毛病來。”
“他這么做是他的事情,”大慶倒不在乎沈大家怎么樣,“只是這次養五張種,家里那八分地的桑葉怕是不夠。”
沈大家那塊已經被抵押出去的桑地,只能出不到十石葉。一張布子的蠶種大概要十一二石的桑葉,五張種子至少也得五六十石的桑葉。缺口差得太多了,這意味著到時候得從葉市上去買。
養蠶消耗葉量最大的時候是三眠過后,這個時候桑葉的價格暴漲,一擔葉子可以賣到四五錢銀子,平均也要三錢上下。按這個行情桑葉上沈開寶家就得花費十二兩銀子。
十二兩銀子,是城市中中人之家一年的開銷,對沈開寶這樣的人家來說是極其可觀的數字了。但要是蠶花當年尚可,一張布子能收一石繭,繅成絲大約有十多斤,五張布子就是五十斤,一般年景就能收入三四十兩銀子。除去賦稅、借債本息和各種開銷,還能落個十來兩銀子。是單純種地的幾倍的出息。
“桑葉是一定要買得……”沈開寶說。
這話就和沒說一樣,因為大慶問得是錢從哪里來。家里余下的那幾錢銀子,買不了多少桑葉
“實在不行,就只能向曹老爺去借了。”沈開寶萬般無奈的說出了這句他并不想說的話。
“曹老爺不一定肯――”
“你說這些泄氣話做什么?”沈開寶終于發了火,“到時候去求一求,鄉里鄉親的,總肯體恤我們種田人的……”其實他自己也沒多少把握曹老爺肯借這筆錢,他的地早就抵押給曹老爺了,雖說有收了蠶繭之后的收益,但是人家能不能愿意很難說――養蠶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和種地一樣,說不定就有個什么天災的,顆粒無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大慶沒有再辯,但是臉上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表情。
沈開寶家就這這樣對未來的疑惑中一天天的過去了,好在春天是農忙,人人都忙得腳不點地的,也沒時間多想。眼見谷雨一過,各家的蠶種開始轉青,各家各戶的女人們都開始催青了。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閉門不納客,不論鄰居、親朋一律都不登門,連縣衙里兇神惡煞一般的差役們也不見了。到了晚上,已婚的女子絕不和丈夫同床,不但這個時候不同床,在整個養蠶期內夫妻都是分房睡覺――據說蠶最愛潔凈,夫妻之事會有沖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