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無欲無求,不貪圖錢財和享受,安于貧困,卻又愿意處處與人為善,助人為樂,只能說明他所圖甚大――茍承絢好歹也是讀過幾本史書的。他多次在東家面前說過此事,然而東家總是不置可否,高深莫測的一笑了事。讓他摸不到頭腦。或許只能說是上位者和下位者之間能夠理解的東西不同吧?
有時候,茍承絢甚至不無妒意的感到:東家和郝元之間似乎更能互相理解。這種印象在和他的幾次接觸中更為深刻了。郝元雖然自稱是機工出身,但是說話的態度卻始終不卑不亢,和氣中透著堅毅自信,完全不是貧賤出身的人要么唯唯諾諾不敢多說一句話,要么就和吃了槍藥一樣處處都要和人嗆聲的做派。
“……老爺的意思,米騷動的事情要繼續搞下去,聲勢要鬧得更大些。”茍承絢繼續傳達著東家的意圖,“不僅要鬧,還要把范圍擴大――特別是蘇州府的另外幾個縣,把米騷動連成一片。”
曹光九的臉上露出了擔憂的表情,郝元卻不動聲色,想了想說道:“此事不難,蘇州府雖然去年沒遭災,可是老百姓的日子也不好過。今年蠶桑上的收益也被趙引弓弄了元氣大傷。而且還有大量的江北山東的水災難民涌入,這些人都是火藥罐子,有個引子一點就著。”
“那就要偏勞郝先生了。”
郝元笑了笑:“我一個人哪里做得成事?還不是得靠著老爺的幫忙才行!事倒是容易,只是還得曹老爺幫忙才行。”
出人是曹光九的事,曹光九和蘇杭兩地的打社很是熟稔,一個招呼就能找到一批人。每次鬧米騷動,都是這批人混在人群中充當支援。不論是煽動聒噪,還是沖擊米鋪,都是帶頭上。
曹光九咳嗽了一聲:“人沒問題,反正有錢拿,這批活鬧鬼兒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咱們鬧得這么聲勢浩大的,衙門遲早要注意的,萬一哪天不巧正拿到幾個人嚴審,這些人可不是啥講義氣的好漢,三言二語說不定就會扯到咱們身上……”
茍承絢笑道:“你大可放心,真是有這事,包他上不了公堂。”
曹光九點點頭,知道這話絕非虛言。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害怕,安知自己會不會成為“上不了公堂”的人中間的一員?
郝元這時候卻開了口:“繼續把事情鬧大,這個我贊成。眼下要給老百姓爭好處,只有這個辦法。但是咱們現在這么鬧,還起不到把矛頭對準趙引弓的用意,老百姓想不到他們受得苦都是這個趙引弓造得孽。得給大家提個醒!”
茍承絢點頭:“你說得對,老爺也有這個意思。打算再出一批揭帖……”
“出揭帖可以,但是要通俗易懂,最好是歌謠。”郝元從鋪下面拿出上次茍承絢拿來的揭帖的樣稿子,說:
“這幾篇揭帖好是好,也算通俗易懂,但是對老百姓來說還是太深了――識字的人能有多少?最好能編成歌謠,朗朗上口,易記易念,這樣才能傳播開來。揭帖的內容要抓住他收購大米外運牟取暴利這件事大說特說。”郝元說,“至于糧餉什么的不要去涉及――牽扯的人多了,他們就會結伙――咱們只抓住趙引弓這個落水狗痛打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