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度故意把話題轉了個方向:
“請告訴我,堂?埃斯特萬?薩那夫里究竟是什么人?如果是鄉紳,那么他擁有多少田產?如果是商人,他究竟做什么生意?”
“按照王室敕令,馬尼拉對中國貨施行整批交易法。‘常來’(注)們運到的貨物均由總督委派的一名官員整批估價,然后按比例售賣給本地的西班牙商人。在估價之前不允許私自交易。一般地說,港口稅務官會被派去估價。但是堂?巴西里奧先生與堂?薩那夫里亞先生顯然很有交情。”安德拉德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所以他總能提前知道最低的價格,按著最大份額拿到最好的中國貨,他還有自己的商船,往來于馬尼拉和科羅曼德爾之間。中國的絲緞和瓷器,印度的象牙與香料,裝滿了他在王家大帆船上占據的貨艙。新西班牙副王命令每條大帆船只能載運四千包貨物到阿卡普爾科,可是僅薩那夫里亞先生一個人的貨物就接近了這個數字。其他的商人非但沒法和他競爭,相反還時時要向他借貸貨款。他只有過兩次失手,一次是圣安布羅西奧號大帆船被尼德蘭人擊沉了,損失了三十萬比索的貨物。另一次則是因為澳洲人,一些住在中國海島上的怪人。”
“當心哪,您可就坐在這些怪人們制造的馬車里。”
“我一點不介意這些怪人的制造的商品,他們的貨色很棒,不但在這里供不應求,從印度一直到近東到處受到歡迎。”安德拉德毫不在意的說道,“要是我能得到穩定的澳洲貨的供貨的話,我早就是整個菲律賓的首富了。”
這時候馬車駛過大片的椰林和竹林,穿過幾處他加祿人的村莊,打一間間茅舍旁疾馳而過。這些茅屋簡陋至極,墻壁不過是用村邊的青竹編成柵欄,上邊蓋著香蕉葉充當屋頂。女人在屋里屋外忙個不停,男人成群地聚集在路邊和屋角,幾乎人人腋下都夾著一只公雞。魏斯早在三百年后就知道斗雞是菲律賓人的全民性娛樂。一群頑皮的孩子追在馬車后邊乞討賞錢,紅旗馬車飛馳而去,一轉眼就把他們甩得沒了蹤影。從帕里安經比倫洛到馬尼拉城的大道很受殖民當局的重視,時常加以修繕,盡管如此,未經硬化的路面還是布滿了車轍和坑洼。在減震彈簧和沙發座椅的雙重作用下,即便車夫揚鞭策馬,趲程飛奔,車里的乘客也不過感到些許搖晃而已。
“怪就怪在這兒,這些人只占據著一個大小和福摩薩差不多的島,這樣的偏僻海島在中國皇帝眼中不過是世界邊緣的一小粒沙礫罷了。就是這伙人,卻在島上建起繁榮的都市,所有的中國貨經過他們改造,都精巧了不止十倍。經營澳洲貨的東南亞公司的第一次船隊抵達馬尼拉,全城都轟動了。總督也震動了,因為他們鳴放的禮炮甚至蓋過了圣地亞哥堡的炮聲。因此澳洲人拒絕接受整批交易法時,薩拉曼卡總督同意了他們的要求。所以薩那夫里亞先生準備照老辦法大撈一筆,結果是什么也沒能撈到。他恨他們入骨。經常游說總督扣押東南亞公司的船只和貨物――至少也要罰他們一大筆款……”
“為什么?僅僅因為他沒有撈到好處?”
“可以這么說。”財政總監冷笑起來,“當然啦,誰都知道東南亞公司的大股東實際就是澳洲人。自從澳洲人奪走我們的二條船之后,堂?薩那夫里亞的主張得到了不少人的贊同,不過總督還是很猶豫――東南亞公司的貿易對殖民地來說必不可少……”
安德拉德沒有指出自己是強烈反對這一主張的:東南亞公司運銷的蕉麻占去了他現在年銷售量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