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許筱茹那雙赤紅流著血淚的眼睛投射出來的陌生眼神讓李懸的心越揪越緊,幾近窒息。
在那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會就此痛苦死去。
憑著僅存的一點清明意識,他重重咬了自己舌尖一下,他曾聽別人說過,想要從夢魘中醒來,除了外力作用,最好的辦法就是強行催動機體的反應。
疼!這下是真疼!
李懸費力睜開了眼睛,見到眼前不再是那張不愿再想起的臉孔,而是自己房間的暗灰色天花板,心中先是生出一股死里逃生的慶幸,稍微平復之后,莫名被濃重的哀愁掩蓋,這種情緒竟然不像是他的,而是散落在房間空氣中的每一個角落,最終將他籠罩其中,連嘴中帶著鐵銹氣的血腥味道也未曾讓他動容半分。
臉上傳來濕冷感,他隨手一抹,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
“我這是怎么了?”
李懸舒展了一下因夢魘而僵硬的四肢,緩慢坐起,“啪”的一聲打開了床頭燈。
明亮的白熾燈光線極速充盈了寬闊的空間,李懸的臥室裝修風格與他本人給人的感覺很不相同,色調清冷得就像一個活死人墓,沒有一丁點兒鮮亮的色調,許琪瑤第一次走進這個房間的時候,戲說正常人在這間房中待久了說不定會得抑郁癥。
一想起許琪瑤,李懸心中納悶起來她一直睡在自己身邊,怎么會一點察覺不到異常,他記得她并不是會睡得特別死的類型。
“琪瑤——”
李懸的嗓子因干涸而更顯低啞迷人,在深夜聽來有一種誘人犯罪的芬芳。
側身背對著他的許琪瑤轉了過來,對他笑道:“親愛的,怎么了?”
李懸看著眼前這張雖然美麗但卻絕對陌生的臉,驚惶失色,一把掀開被子跳下了床,手指顫顫巍巍指向淡然自若的年輕女人。
“你是誰?怎么在我房間里?許琪瑤呢,你把她怎么樣了?!”
“我就是琪瑤呀,你不認識我了嗎?”
“胡說,你跟她長得一點都不像!”
“不像嗎?你再仔細看看。”
年輕女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五官逐漸恢復到完全平靜的神態。
李懸仔細一看,的確是日夜與自己相伴的許琪瑤不錯,不知為何剛才就是覺得完全不像。
“現在像了嗎?”
李懸點了點頭,但還是不敢馬上回到床上去,反而往后又退了一步。
“你再看一看,我到底是不是許琪瑤?”
這回反輪到對方不肯罷休,穿著一身蕾絲睡衣下了床,一步步向李懸走近。
有一種日常現象是這樣:盯著一個字看久了,會覺得這個字越來越不像這個字,甚至變得不認識這個字了,這個字成了一堆毫無意義的點撇勾捺。
此刻,李懸覺得許琪瑤的臉對自己而言就成了這個盯久了的漢字,越看越是不像,越看越是心驚,越看越覺得隱藏的輪廓越來越像另一個人昔日的神態。
“你不要過來了,不要過來!”
李懸的心底突然生出絕望至極的惶惑不安,閉上眼想要逃掉,雙腳卻像被釘在了地面上,紋絲難動。
“李懸,李懸!”
李懸感覺到有一雙溫熱的手在推搡自己的肩膀,但他糾結著不肯睜開眼,他害怕再見到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
“啪!”
重重的一個耳光甩過來,李懸的左臉頓時感到火辣辣的疼。
“啊!痛!”
李懸捂著臉,顧不得心中的恐懼,怒目瞪向不友善的攻擊對象。
站在他眼前的,不是許琪瑤,也不是那張陌生而美麗的臉,而是一臉得意洋洋的慕容曌,還有重新與她淪為連體嬰的陽牧青。
“哎,終于醒了,我還以為你會就此長睡不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