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李天衢從坡嶺上跌撞翻滾下來,撞折了許多橫生的樹干枝杈,身子也難免結結實實的撞在突起的石塊上,倒也因此緩沖掉直跌到底的慣性勢頭,終于重重的撞摔到了山崗底處。
也還好李天衢如今這具身子打熬的硬朗健碩,又能下意識的避免在下墜的過程中承受更大的撞擊。如果是尋常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文弱書生從如此高度的山崗上順坡滾落下來,恐怕難免摔得骨骼折裂,只得癱在當場,不免要任人宰割。
饒是如此,李天衢身著短打勁衣在滾落摩擦的過程中,被枝杈石塊扯得殘破不全,衣襟袖口處大片染血的飄蕩破絮。加上李天衢披頭散發的扮相,當真與深山老林里的野人別無甚么分別。
雖然渾身骨骼無比酸痛,亦是五臟顛散,可李天衢甫一落地,便立刻掙扎著起身狂奔,所幸現在自己雖然甚是狼狽,但在下墜滾落之際,收入鞘中的唐刀也一直被牢牢的抱在懷中。好歹有利刃殺器傍身,在亡命奔逃的途中至少能起到幾分安心的作用。
似乎因未能截殺住這個勢必要抓住折磨開剝的對頭,李天衢在拼命奔逃中除了貫入耳中的風聲,也聽見身后歇斯底里的喊殺喝罵聲也變得愈發狂躁。他咬著牙拼命奔走,眼中茂密叢生的景象飛速的向后方退去,所幸身后反軍的叱罵聲慢慢的模糊起來,李天衢憑著一股強烈的求生欲身形在叢林中疾速穿梭,漸漸的又將身后的追兵甩出了一段距離。
然而李天衢深知自己絕對不能停留歇息,周圍的地形山勢,雖然算不上是嵯峨插天的崇山峻嶺,但林密處松濤滾滾,千溝萬壑的山嶺地帶仍是無邊無際。越來山嶺深處奔去,已是煙氣彌漫、霧氣氤氳,這也無疑使得身后秦宗權所部的反軍更難在深山密林中發現李天衢的行跡......
可問題是,李天衢對于這里的山勢地況也不熟悉。
若仍是霉運臨頭,慌不擇路的李天衢也未嘗不會撞到險峻陡峭的山間絕路,再要倉惶回頭時,極有可能會被身后的追兵包餃子團團圍個正著。
如今那伙喪心病狂的反軍兇徒,又多了那個已隱約已猜到其名頭的神射手助陣,李天衢十分清楚自己也很難在憑著自己的武藝與對方廝拼血戰。再要硬拼,那是去找死......
眼下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大概在山嶺間奔走了一個時辰上下,體虛力乏的李天衢大致確定身后似乎再無追殺的反軍兵卒之時,終于挨到一處既是僻靜隱蔽的林蔭處略作歇息。又聽見周圍有潺潺溪水流動的聲響,李天衢立刻躬身循聲前去探尋,果然見到有一道晶瑩剔透的小溪翻出潔白的水花,順著北側的山谷亂石中的縫隙流淌下來,汩汩潺潺猶如一道銀光閃爍的綢帶。
李天衢這才感到自己甚是喉干舌燥,他立刻貓著腰湊上前去,伸出雙手捧起溪水一連灌了七八口。清涼的感覺順著喉頭一直滑落入腹中,李天衢趴在溪邊兀自喘著粗氣,漸漸的,他不但從清澈的溪水中看到被沖刷成各種形狀的鵝卵石,也在擺蕩的水面倒影上看到了這張讓自己十分熟悉,卻又十分陌生的面龐......
當李天衢伸手將垂搭在面前的長發都撩了起來,就見映在溪水上的那張面孔雖然生著一對英挺的劍眉,可在眉毛之下那對招子生得有些兇惡,眉宇間似乎也隱含著煞氣,按故人的說法應該是鷹視狼顧之相。雖然貌相算不上如何俊俏,但五官也算是端正,只是如今這等境遇下滿腹的戾氣,李天衢仍不由的呈嗔目切齒狀,看來也并非是什么好惹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