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敬思自己都沒有料到,自己與李天衢笑言話別之后,這才不過一兩日的功夫,自己以血肉之軀擋住一處石砌平橋,周圍伏尸遍布,他身上數處傷痕,臉上也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創口......
陳州趙犨、趙昶、趙珝兄弟三個,到底還是要以戰后恢復民生正事為重。再加上李克用瞧他們對朱溫的態度太過殷勤,也是打心眼里瞧不慣,是以他能同李天衢有來有往的再說笑一番,倒把趙犨等人給冷落在了一邊。
如此再久耗相送也沒意義,趙犨、趙昶、趙珝哥仨該感恩道謝的禮數也都盡了,遂向朱溫、李克用告辭離行。朱溫則好言好語的與趙犨等人話別,看來有些事,他也不打算讓這些對他感激臣服時日不久的州府官員摻乎進來。
李天衢自然也須隨著一并返回宛丘去,道別臨行時,自然也少不得又與史敬思親切攀談幾句,然而心中卻感嘆到你我這一別,恐怕多半會是天人永別......
隨后自家主公在朱溫一眾人馬的接引之下,命隨行部眾至距離汴州治所十五里處的封禪寺中休歇整頓,隨即便引數百親兵大喇喇的入了開封,又由朱溫于城內上源驛中設宴款待。李克用依然故我,更是因酒醉而甚是強勢跋扈......
是夜,上源驛四處燃起熊熊烈火,又有大批宣武軍士卒涌殺進來,立刻與河東藩鎮親兵廝殺在一處。所幸時逢天降大雨澆息了火勢,而醉酒沉睡的李克用有隨行的仆役用水將他潑醒,便立刻率領自己的親隨將士殺出一條血路,以繩索墜掉翻城逃出,狼狽的往封禪寺的方向潰逃而去,意圖盡快與整歇安頓的隨行部眾會合......
然而李克用、史敬思等人統領數百河東親兵,固然可是仗著出眾的騎術從上源驛中撞殺出一條道路,并迅速沖到城門口處。可是城門緊閉難以迅速攻克,也唯有立刻闖上城墻,一時殺散攔路敵兵,再用繩索拼死將李克用垂掉下去,如此一來,大半親兵與所有戰馬也都不免都陷在了城中。
瓢潑大雨依舊持續這,密集的水珠不但猛烈的敲打著地面,也在不停的洗刷著雙方死戰不休的士卒身上濺出、沾染的污血。然而史敬思最好披覆的戰袍上斑斑點點的仍滿是血漬,若非大雨臨盆不斷的沖刷著自己的身體,他那身素白的戰袍也早已濺染成一片血紅......
忽然一道閃電劃過烏沉沉的夜空,眨兩眼的功夫憑空而是震耳欲隆的炸響聲起。宣武軍追兵士卒在電閃雷鳴的那一刻,驟然間就見昏沉沉、雨蒙蒙的雨夜中猶如尊殺神的史敬思攔在橋前,臉上猙獰暴戾的神情,亦是清晰可見!
從汴州開封上源驛,一直廝殺到了這里,史敬思也已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宣武軍士卒斃命于自己的槍下。方才他劈手奪過一匹無主戰馬,便立刻護應李克用翻身上去,掩護他立刻沖過橋梁,繼續往封禪寺的方向奔逃。
朱溫狗賊!當真敢害我主公性命!如今著了那驢鳥的道,勢必要把事做絕,此處距離封禪寺尚有十幾里的路程,也難保主公不會被敵軍伏兵給截殺住...本來于封禪寺安頓兵馬之際,主公聽俺轉述李天衢的言語甚是不以為然,不信朱溫狗賊當真敢發難...可當時主母旁聽時倒是上心,也曾對我好生叮囑...只能希望封禪寺那邊察覺得快,能盡快派遣兵馬接應主公。
而眼下起碼我還能做的,就是死死拖住要從經過這橋梁追殺主公的宵小鼠輩。看來我的性命,也終究難免要交代在此處......
史敬思忿然念罷,眼見大批宣武藩鎮馬步軍眾源源不斷的涌殺過來,猶如一蓬蓬被激射出的箭簇。隨著其中一員統軍騎將揮刀的動作,所有士卒賣力的發足狂奔,而騎乘在戰馬上的甲士也都握緊了軍械,伏低身形,疾奔著朝著史敬思與他身后若干親兵殘卒那邊沖去!
“主公快走!我死不妨,可你是河東軍的指望,決計不容有失!吾兒建瑭...也就拜托主公好生栽培長大,除朱溫這卑鄙的狗賊,教他為我報讎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