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高思繼的出現,經歷一番掏心窩子的交談,在場幾員騎將當即被策反,選擇集倒戈投從李天衢一方勢力,雖然也仍有些將官因家眷尚在燕國幽州治下,不便背反,但是也都不愿與高思繼這個他們昔日崇敬的燕云名將廝殺下去。
因為高思繼那一席話,也是直戳進燕軍不少牙將的心坎里。當年他們盧龍軍內亂,由李克用扶植劉仁恭上位,不但財賦糧秣征收上貢,任意要兵要糧...晉軍方面還直接派出官吏至燕云地界上任,當初李匡威執掌藩鎮時期,可是與李克用常年交戰的對頭,結果被河東軍藩鎮騎到頭上作威作福,眾多盧龍軍牙將當然心中都憋著一股火。
而劉仁恭當年雖然是被李克用扶持做得節度使,他到底是盧龍軍舊部,也曾暗示過眾部牙軍,盧龍軍到底不會一直被晉軍控制。他也的確做到了,隱忍一段時期后突然發難,將李克用指派過來的州府官吏,乃至軍中河東派系的將兵一股腦殺個干凈,盧龍軍與晉軍決裂,終于再得以雄踞一方。
可問題是...劉仁恭再吞下橫海軍,自封燕王之后,腐朽糜爛的轉變也未免太大了些。他在大興山興修宮殿,使盡手段強征各地貌美女子,成天過著酒池肉林的日子,甚至勒令治下子民將錢財盡數交出,藏于山間密窟,還將挖掘打造的民夫盡數處死防止寶藏的位置外露......
所以現階段燕國治下軍民,只能以泥土燒錢充當貨幣使用(按《新五代史·劉仁恭傳》所載:劉仁恭“令燕人用墐土為錢,悉斂銅錢,鑾山而藏之,已而殺其工以滅口,后人皆莫知其處”)。
做為統掌一方藩鎮的節度使,就算不與麾下將士同甘苦、共患難,好歹也要以身作則,有懾服三軍的威嚴。劉仁恭帶領盧龍軍公然與晉軍決裂,要求自治而得以揚眉吐氣的牙軍部眾自然要跟著他干,但時至今日,劉仁恭已是那副做派,做了燕國將兵的盧龍牙軍部眾生計大多更為困苦,誰又不是滿腹的怨意?
可是投錯了主子,卻也只能一直跟下去,畢竟另投他處也無門路。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高思繼的出現,自然就能起到立刻瓦解燕軍軍心的效果。
仗都還沒打,便有數千燕軍騎兵直接倒戈。其余不便降從的部眾士氣萎靡,情知真要是開打,也是必敗無疑。高繼思到底是燕云出身的將才,對于他往日的同僚也不愿把事做絕,遂又向其余燕軍部眾放出話來:
我軍這一次不會出動攻打,是念在舊時的情面上,但如今畢竟是各為其主。除去愿意投誠的弟兄,奉勸諸位盡早退出德州地界,否則倘若仍然執迷要與高某為敵,那么下一次相會,也就怪不得我不念舊情了。
隨后幾日,李天衢方面以高思繼為主將的先頭部隊行進多少里,燕軍騎眾便要退多少里,只得撤出德州地界。而這一路兵馬再無法對王重師、劉知俊所統領的軍旅構成任何威脅之后,高繼思揮軍大搖大擺的挺進入棣州之時,當地州府刺史,則選擇當即獻城投降。
順利奪回淄青軍宣稱歸屬的棣州,劉仁恭既然膽敢與本國皇帝對抗,當然還是繼續要狠狠敲打一番。王重師、劉知俊趁勢殺入橫海軍滄州、瀛洲地界,而劉守光與燕國其他州府官也只得死守城郭,而任由著敵軍在自己的地盤橫行無忌。
然而行軍途中,王重師、劉知俊與麾下將士沿途觀望處處景象荒涼殘破,本來橫海軍治下人煙輻輳、雞犬相聞的村鎮,如今也大多凋零,很少看見有炊煙升起。大地上處處鎮坊村落十分破敗,大片大片的良田也沒有耕作痕跡。
本來唐朝末世,世間大亂,民生凋零也是常態。然而好歹時局發展至今,各處藩鎮相互攻伐吞并,該滅亡的早已滅亡,該稱王的稱王,戰禍不及前幾年頻繁,按說各地時局也能相對穩定些,大多橫海軍治下黎民,除了十五歲以下、七十歲以上的,男丁都被拉去定霸都強征入伍,只剩下老弱婦孺種莊稼耕地,到底也只能留下這一片荒涼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