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昭教了我一件事,陰陽渡口中的一切并非實有。乃是由心變現,正因為如此,即使是本無道行的普通人魂魄到了此地,也會有些凡間沒有的特別能力出現,若是執念強的,甚至可能變得很厲害。
其實在凡間,種種道法,本質上也是用乎一心。但不止是運心,也要尋自然之氣,觀天時地利之變。所以師父曾說,要當好道士是極難的,仰觀天文,俯察地理,陰陽五行,萬物變化之道,均需把握,否則哪里能降妖伏魔收治鬼神?
運用之妙,存乎一心。修行者既是要尋這運用之妙,又要練這一心,故而,修道之事,難上加難。
我思索片刻,想到師父曾經傳過的一道符。名叫“遮天換日”。
乍一聽其名,就很兇。道士嘛,身心順理﹐唯道是從﹐從道為事﹐故稱道士。講究的就是一個代天宣化,怎么能遮天?更不要說換日,哪里有道士有如此大神通?就是真有,也不敢輕易為之,否則天譴轉瞬即至。
所以這個符說是“遮天換日”實質上是一種障眼法,傳說也是民間一些趕尸人發明的,與梅山法有些關系。
一般趕尸,都是晝伏夜出。但也有那種事主特別急的加急版,不能晝伏夜出,需要晝夜兼程,這種時候怎么辦呢?白日趕尸,一方面容易擾了尸的陰氣,對亡者不好。另一方面也容易沖撞生人,若是讓人犯了煞就不好啦。
為了雙方都兼顧,于是發明了這樣的法。首先要畫一道“遮天蔽日”符,法師以令將諱字打入尸的口中,再設下障塵。做一把傘,將遮天蔽日符鑲在傘上。
這樣趕尸時,只需要撐著這把傘。凡是被傘影罩住的人看來,外面都是黑天,根本見不到天光。而在外人看,則是一個打傘的普通人,不管是面上還是身上都會十分模糊,根本看不清。
自師父傳了我這道符,我便一直沒有用過。畢竟我也不打算以后去趕尸,當時也就沒上心,好在這陰陽渡口中如果要去想那些平時遺忘的東西,因為魂魄離體,少了雜念牽絆,都能記起來,所以我也記得那道符該怎么畫。
現在用這道符,再結合陰陽渡口特殊的以心化物,我猜可以試試把這座石橋遮掉,如果我剛剛的分析沒錯的話,應該就能找到此處渡口集市的入口。
說干就干,刻不容緩。
提起古劍殺生,凌空畫符,心里默運祖炁。以劍尖勾勒符形,步氣于其上,心神、氣、劍三者合一,一道凌空大符便一氣呵成。
現在我沒有以黃紙為依,虛空中留不得久,我抬劍一揮,將符舞起,往上空的白色石橋一推,同時秘掐訣竅,誦咒道:“天循道,地循道,人循道,三才即此道,此道不尋常,晝起晝生日頭曬,曬得萬靈不得安,不得安,安不得,請來遮天老祖師,遮去天光日頭曬。”
咒停時,符正高起,落在白色石橋上。同時我心里如唐云昭所言,默默存想這石橋頓時化作無形,天光下照,毫無障礙。
閉眼,睜眼,再往上看,果不其然,白色石橋已經不見了。
心頭一喜,再四處打量,就想看看這渡口集市到底在哪?現在我“不見白”了,你也該顯露真容了罷?
一看,差點嚇我一跳。難怪乎我到處找不到集市,此地的渡口集市居然是往下延伸的。
本身這是兩座石山中間的一處橢圓形縫隙,一線天之下,我原本只能看見一條狹隘的細路,原本有石橋的時候,我順著現在這條路繼續往前,再走一陣子,我便會走出一線天,然后重新回到那片大草原之中。
當頂上石橋看不見之后,下面本來怪石嶙峋,草木尚且不生的地上顯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天坑,下面有眾多燈火點綴,順著現在這條路繼續往下,便會呈螺旋形的路往下,至于這條路能走到哪里去就不知道了。
反正我第一次到渡口時,那片黑色大湖之中,我一直游到湖底便是出口,從那個陰陽顛倒的出口處出去,便直接到了大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