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井子門夜店一條街上最大的LiveHouse,全國業內排名TOP20,歌迷們給出的綜合評價委實不高,只能算是一般般。
蒼木把全部積蓄都砸在這兒了,還有一百來萬的貸款沒還清,簡直壓彎了他的老腰。雖說每月結算還沒到赤字的地步,但行業競爭太激烈,場子里既沒有能拿得出手的臺柱噱頭,也沒有人脈門路邀請大咖來做專場;再加上網絡平臺太多,新人輸出渠道也多,連星探也不愿意來踩點了。
這兩年生意極其慘淡,蒼木漸漸灰了心,不再指望靠這家店發家致富,也不再發善心去扶貧有潛力的好苗子,他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各方面需要打點的實在太多,勉勉強強才能養家糊口,還得養活幾十號員工。
不愿像隔壁的對家那樣,掛著LiveHouse的招牌,做慢搖,做嗨吧,做演藝,做鋼管,連二人轉和相聲也上了,甚至做“男士止步”,臺上一色兒的帥哥唱跳。蒼木不想隨波逐流,他只想做一家正兒八經的演唱館,就像當年的破車庫,有著最頂級的音響設備、最高端的舞臺燈光、最炸裂的現場、最火爆的團隊……給年輕人留一個舞臺,給自己留一個念想。
事實上,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再過不久,等他砸鍋賣鐵,這家店就該倒閉了,現在唯一支撐他堅持下去的理由,只剩下了那個充滿諷刺的詞兒——
——情懷。
紀念過去,緬懷青春。
還有……
過去給他的青春帶來無數感動和驚喜的那個人。
蒼木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望向遠處坐在高腳椅上的青年背影。
那是自己二十歲時的偶像,曾經瘋狂追逐過、崇拜過的人,他比自己還年輕兩歲,他的每首歌自己都聽過,他曾在舞臺上傳遞的勇敢、熱血、信義、自由的精神,自己統統都接收到了。
消失了八年。
終于出現了。
容修。
你是以什么姿態回來的?
*
晚上五點多,離樂隊演出還有一段時間。
6號渡口CLUB,一位年輕的鋼琴師上了臺,彈奏著旋律明快的鋼琴曲。此時,觀眾場地內空蕩蕩的,只有零零星星幾位客人,不管認不認識也要互相攀談一番,一起聊著今晚要演出的樂隊。
只有一人除外。
青年著迷彩沖鋒衣,形單影只,淡然從容,坐在吧臺前的高腳椅上,一邊喝著一杯白水,一邊擺弄著手里的兩粒骰子。
他的發型有點亂,胡碴子也漸長,看上去個把月沒正經打理了,盡管如此,仍能看出他相貌周正,五官深邃,一雙丹鳳眼尤其迷人。
他的額前發絲只是隨意地往后抓了兩把,整張臉就完全露了出來,幽暗的燈光照在高挺的鼻梁上,小半張側臉如雕如琢。黑色瘦身仔褲,一雙大長腿隨意地落下去,工裝靴有一下沒一下地踩在地板上,輕輕地隨著鋼琴曲的旋律打著節拍。
青年是來應聘的,已經坐這等一個多小時了。
隔著不寬的吧臺,調酒妹子站在他的眼前,懷里抱著一只穿著朋克狗馬甲、戴著狗墨鏡的小泰迪,忍不住再次抬頭打量他,不小心撞上對方的視線。
青年的目光從搖滾泰迪的身上移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問她:“幾點開場?”
“八點,”她頓住擼狗的動作,小聲透露了一句,“其實,我們老板在店里。”
“我知道了,多謝。”他淡淡地說,似乎并不介意老板的避而不見。
青年的嗓音格外好聽,并非那種澄澈干凈的少年天籟,而是稍帶了點磁性質感的輕煙嗓。她還注意到,對方的語氣雖淡,聽起來漫不經心,但那雙丹鳳眼很吸引人,眼型內勾外翹,眼尾細長性感,在看人時十分抓人,似笑非笑的,顯得多情而又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