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床單弄臟了?”勁臣無措地上前,幫他撤掉床單,又打量他的身上多披了一件睡袍。
這時已經快早晨五點了。
“交給我吧,我今晚拿回家去洗一下。”勁臣抱歉地說。
“沒事,這點小事。”
畢竟在外多年,這點家務事,容修自己還是能做的。
“真的對不起,”勁臣說,“還是送洗衣店吧。”
“你說什么,”容修抬眼看他,又看了看床單上的污漬,生氣地低喝:“凈胡鬧!你以為這是什么東西?我的隱私怎么能拿到洗衣店?”
說著抱著床單就往浴室走去了。
你,你的?
勁臣茫然地望著他的背影,半天才回過神,忍不住揉著眼睛笑了起來。
*
關上浴室門,容修扶住洗手臺,深深地吐了口氣。
站在熱水花灑下,任水流沖刷著肌肉的疲憊。
左手支撐著浴室墻壁,熱水順著人魚線流到修長的腿。
被淺色浴袍纏住的顧影帝,身上的真絲睡衣扣子敞開,露著白皙的上身,褲腳往上提起,腿又直又長,幾乎看不見汗毛,大約是顏色很淺很淡,身上沒什么色素沉淀。
那個投懷送抱的身體像一塊羊脂白玉一樣滑膩白皙,鉆到自己的懷里請求著:抱抱我。他覺得自己應該產生一種沖動,和他發生進一步關系,這種念頭一遍又一遍地醞釀,但沒有成功,始終沒有那種不顧一切的興致。
不但如此,連一點反應也沒有,連動也不想動,究其原因,在勁臣進到浴室洗澡時,他已經仔細地思考過,因為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過去的事——
十九歲的容修心生過歹意,白翼的奶奶和妹妹死于非命之后,他若無其事地完成了那晚的演出,在批發市場購買了水果刀、菜刀、榔頭、繩子、膠帶等作案工具,回到LOFT鎖上房門,夜里不開燈,靜靜地坐在陽臺上的折疊椅上……
得到華云霆的行蹤之后,他避開了張南趙北,私自采取了行動。
那是一家不大的桑拿中心,經過一條逼仄狹窄的走廊,鋪著葡萄色地毯,盡頭是一扇窗,一側有緊閉房門的五個包間。房間很暗,遮光窗簾垂著,門隙里看見按摩床上呼呼大睡的男人的腳踝,不過,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華云霆的金鏈子。
那一聲“轟”像從腦膜深處發出,當眼睛適應黑暗的時候,他發現,其實黑暗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黑。
犀利的刀鋒寒光一閃,邪惡的念頭揮之不去,甚至有那么一秒他幻覺自己正站在停尸房里……
那晚的行動并沒有成功,白翼和虞山他們追了過來,及時制止了他,也保護了他。
十九歲那年,他差點親手殺了個人。
然后在酒吧里醉的不省人事,遇見了一個與他共度一夜的人。
第一次有了歹念,第一次連累了朋友,然后從男孩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人的記憶如此微妙,它們有著共同的記憶點,以致于接下來的許多年,只要產生和哪個人發生性關系的想法,腦中就會立即閃過那個時間點發生的一切事情。
只要想起九年前的那夜,就會想起一切不幸的事。
并不是那么值得回憶。
沒有任何地方能夠傾訴,很多事如果說出來了,可能會輕松許多,但這只能是他自己的隱秘,只能永遠是他心里百轉千回的隱痛。這么多年,他都沒辦法把自己從這個隱秘中拯救出來。
*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主臥里沒有人,勁臣大約已經下樓了。
容修回到床上又補了一覺,再次睡醒已經早晨七點多啊,拿起床頭桌上的金絲眼鏡戴上,洗漱出來,下樓時聽見二樓傳來熱鬧的交談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