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雙滿心里,云辭仍然是破廟里的云辭,和自己一樣身份低賤落魄,直到在王府中接受管教,才看清二人早已是云泥之別,一改往日輕視之心,從此主仆相待,卻又在水漲船高時背叛了主子。
這是個分量不輕的角色,像這種人物弧線十分明顯,并貫穿整部電影的角色,哪怕是讓人爭議的反派,也絕對是大多專業演員的心頭好。
不過,葉子辰只知道,他這身打扮完全是在扮丑,而且第一部大熒幕就演炮灰很容易掉粉,恒影也太瞧不起人了,便默默給李里也記上了一筆,心說將來成為一線,決不再來拍李里的戲。
但在李里心里,這個角色是為男主立人設的雞肋,男主身邊需要有一個讓他發泄情感的工具:一方面云辭身負國仇家恨,可以說是芯子里都是黑的,一方面卻又因半碗粥水之恩將小人養在身邊,直到結局也不忍心將他除掉。
這一場戲就講兩人第二次見面。
雙滿為云辭將他安排在小廚房當燒水小廝十分不滿,整日惦記著如何才能再見云辭一面,于是提著水壺左顧右盼,回身的工夫就沖撞了公子。
“開拍。”李里說。
團團簇簇的白梨花下,幾片花瓣在花香中隨風飄落。
熱水潑在云辭的靴邊。
雙滿垂著眼,看見眼前的白靴的云頭,往上看他禪衣白衫上的紋路,再往上,看見那張唇角帶笑的俊美的臉。
雖說嘴角帶笑,但那雙妖冶的眼睛,卻隱隱露出的凌厲卻十分駭人。
葉子辰張了張口:“云……”
“咔!”李里喊了停,“重來!那是什么表情?你在公車里踩了哪個小姑娘的腳嗎?”
“噗——”
演員當中不知誰笑出了聲,工作人員們強忍住笑意,朝葉子辰望過去。
眾人的目光落在顧影帝身上。
不過兩個多月而已,顧勁臣為了角色瘦了近十斤,顯得格外纖瘦,很有仙氣兒,更襯出這具單薄的身子所背負的仇恨之沉重。真是一位敬業的好演員啊,李里感到無比的自豪,畢竟是自己親手捧出來的影帝——當然,吃素減肥什么的,只是李里一廂情愿的想法,他看勁臣的眼神柔和極了。
第三次NG,毫無疑問,李里連罵聲都沒有了。
勁臣只是站在靜靜地站在原地,唇角露著淡淡的笑意凝視著葉子辰,他的眼中有久居陰謀中的凌厲與神秘,也隱藏著淺淺的懷念與柔和。
云辭不言語,只是站在那,僅僅如此,就讓葉子辰感到了莫名的壓迫感,一瞬間整個人呆在那兒,一句臺詞也沒來得及說……
第四次開拍。
沖撞了西苑的主子,雙滿嚇了一跳,滿臉緊張惶恐。
簡直就像見了鬼一樣。
這次還不等李里喊停,連坐在場邊的場務都看笑了。
完全入不了戲,葉子辰內心受到的沖擊太大,顧勁臣在鏡頭前的氣場強大得讓他窒息,本來這兩天分析過角色,但是現在卻怎么也進不了狀態,找不到那種見到當年好友的感覺。
年少時一起落魄過,自己救過他,現在對方發達了,再次見面,各種反應葉子辰都試過了,李里仍然不滿意。
最后,葉子辰只能強行背臺詞,按照副導講的戲,浮躁地一遍接一遍地被叫停。
李里每喊一次“Action”,顧影帝的淡笑就跟著柔和一分,那雙眼睛隱藏了太多的情緒,凌厲的,隱忍的,懷念的,感激的,牢牢地抓住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家國傾覆,無處皈依,孤身一人的前朝遺孤讓人覺得心里難受。
但葉子辰卻只覺得,顧影帝的笑容讓他渾身瘆得慌,又隱隱感到對方是在嘲諷自己。
NG的次數實在太多了。
李里緊盯著監視器,用力捏了捏拳頭,所有的鏡頭幾乎都給到勁臣的臉,每一個表情變化,每一個眼神流露,他在認出對方之后,眼神變化的層次,更是做了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