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淵潭辦公室里,一片紅色背景前,容御筆直地坐在辦公桌前,對電話里的老者說:“是,我已經和他談過了……沒有,沒見面,他那個性子……老師,讓您跟著操心了,真是過意不去。”
老者呵呵笑:“和你小時候一個樣兒,我就是看個熱鬧,歲數大了,就喜歡年輕人的精氣神兒。”
老容有點打蔫,“當時就應該堅持讓他去咱們文工團,綁也要把他綁去。”
“放寬心,孩子們有自己的路,讓他們自己走,咱們能扶多少年?別打擊孩子的自信,生活本身就是戰斗啊。”
“是。”容御又和老者聊了一會,掛斷電話之后,他站起身,來到窗前往外望。
芒種已過,正近夏至,玉淵潭大湖邊郁郁蔥蔥。
“當年行差一步,我應該聽老師的話,把他送去三軍儀仗隊,至少離家近點,也不會出事,砸壞了腦袋,搞壞了眼睛。”老容首長站在窗前,深吸一口氣,長長地嘆了出來。
“如果小修沒有去守邊,那個掉進冰湖里的小孩就一命嗚呼了呀!善有善報,那是一生的榮譽,我們都為小修感到自豪,老師,那個小男孩現在還堅持往大營里給那些邊防叔叔寫信呢。”劉參謀說。
老容嘴角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來。
榮譽,榮譽……
是啊,最可愛的人,時時刻刻將祖國的囑托、人民的安危系在心上,榮譽比生命更重要。
可是,那個救了人差點喪命的是自己的心頭肉呀!!!
想當年……
兒子打靶比自己都有準頭……
現在呢,不走近他,他連他親爹都看不清楚!
戴了個眼鏡兒,每次看見那小子,心里都疼的緊。
“罷了。”最終,只能低聲說這么一句,垂眼看了下手機上的微博,熱搜上是DK粉絲在歌手工會、藝術家工會大門口拍攝的“吶喊”視頻——只有國家和法律,才能給年輕人的理想和未來判死刑。
視頻里,數名粉絲有秩序地、整齊地站在公家辦事處的大門前,對著鏡頭訴說著容修和樂隊年輕人的努力和境況,背景音樂還挺感人,讓老容首長多聽了一耳朵。
那歌兒是這么唱的:
我曾被無數人嘲諷,讓我放棄我的音樂夢,
我曾被無數的黃土,淹沒我的澎湃洶涌,
我曾把他們當成我風雨過后那一道彩虹,
我多想讓過去重來,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多想讓過去重來,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這歌兒唱的挺好,讓老容嗓子發澀,仿佛聽見兒子在哭,他心里難受。
事實上,容修從五歲之后就輕易不落淚了,哪怕是三天兩頭的挨老容的打,后來皮實了,身手好了,老容打不過他,而且他一要挨打就先跑,老容追不上他,他一邊跑還一邊說什么“小受大走”是孝心。
網上還有一首歌兒,叫“上天,幫幫我”。
沒有爹媽嗎,沒有叔伯嗎,臭小子,受了點兒委屈,居然去求什么老天爺?!
“受點挫折也是好事,挫挫他的銳氣——咱們年輕的時候,多難吶,哪由著像他們那么任性。”老容沉默了片刻,又說,“還有,小翅膀的事兒,你多上點兒心,他沒什么親人了,我叫你幫忙聯系的那些人,一個也別落,替我謝謝老哥哥們幫忙使個力了。”
“是。”劉參謀從沙發起身敬禮,來到在書桌前聽指示。
“總院的老陳怎么說?”老容回頭問,“臭小子不是復診了兩次么?按時去了嗎?”
“去了,主任說控制得很好,視力沒再下降,沒有眩暈嘔吐的感覺,飲食也沒問題。”劉參謀說。
“腦袋沒問題?沒說手術的事?”老容蹙眉想了想,“不行,下次讓他媽跟去,這事兒臭小子不靠譜。”
“是醫生親口對我說的呀,PETCT很健康,眼睛也沒惡化,所以不建議手術。”劉參謀猶豫了下,補充道,“還說,就算是手術了,治愈幾率也不大,不保證不復發。”
老容舒了口氣,仰頭望向萬里無云的藍天:“知道了,沒傻就行,本來就不精;要是瞎了,老子養他一輩子,老子死了,還有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