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愣只有一瞬間,容修披上羽絨服,抬步經過那兩箱行李,往招待所大門走去。
丁爽僵在原地,忽然舒了口氣。
兩箱行李是顧哥收拾的,還讓他拿上了暖和的羽絨服,他還沒有坦白這個事,容修也沒有多問。
丁爽和封凜對視了一眼,緊忙著蹲下,把行李箱拉上,小聲說:“主要是容哥的行李實在太難整理了啊,家里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行李箱里應該放什么衣服,生怕拿錯了容哥會不方便。”
封凜想了想剛才容修的表情:“應該沒事了,沒有不高興。”
說著就大步進了招待所。
容修來到招待所的導演住處,首先和葉哲棟打了招呼。
葉導滿意地打量眼前的小伙子。
事實上,連隊已經把容修這一周的訓練結果提交出來,片組領導們無不對容修另眼相看,一直抱有懷疑或擔憂態度的人也是贊不絕口。
想來也是,容修十九歲當兵,考軍校,八年軍旅生涯,他回到軍營里,不就像回到家一樣嗎?
說說環境吧,片場在山區,是部隊集訓基地,擔任群演的戰士們住在半山腰的帳篷里,而主演容修和片組工作人員則是住在部隊招待所里。
這時已經入冬,沒有蚊蟲是好事,但山里氣溫低,戰士們也夠辛苦的。
葉導說,拍攝中要拍下水舉木樁、泥潭打滾的鏡頭,容修要帶領戰士們一起完成一個接一個的任務——
比如一萬米山地越野,攝像機一路跟拍一萬米,后期或許只能使用三五秒的片段,但葉導表示,必須要完成全部,而不是隨便做做樣子拍出來,那樣會顯得很虛假。
葉哲棟導演的這個觀念,非常像港島的杜導演,就喜歡讓演員們達到一個筋疲力盡、歇斯底里的狀態,累到極致下的鏡頭,連戰損也要盡可能實打實地真摔打。
晚上在招待所餐廳吃了飯,容修一行人回到安排的房間,封凜和丁爽在他的隔壁。
奔波一天,容修也乏了,洗完了澡,擦頭發時,丁爽把他的兩箱行李搬進來。
還不到九點鐘,容修就習慣性地上了床,他翻閱了一會《貓吉祥》配音劇本,還出聲的讀了兩場戲。
順道一提,兩部賀歲片的主題曲和配樂已經基本完成,編曲正在潤色,之后就可以送去恒影,給音樂部門的老師們做后期了。
過了九點之后,容修就打了個哈欠,劇本往旁邊一扔,拿起桌頭柜上的電話看。
容修“消失”的第八天,他第一次點開了微信,顯示有很多未讀消息。
置頂的那人有八條消息。
容修把下邊的留言都讀過,該回復的都回復了之后,猶豫了很久,點開了對話窗,清一色的——
[勁臣]:晚安
每一天夜里,勁臣都會發“晚安”。起初是在凌晨,后來提前了些,再后來是晚上九點鐘,大約是知道部隊里熄燈早。
就在這時,手機嗡了聲,對話窗彈出一條最新消息——
[勁臣]:晚安
容修有些失神,久久看那兩字。
一瞬間呼吸不暢,困意全無,心中驚悸,一句晚安,這夜叫他如何心安入眠。
過了良久,他的指尖落在輸入法上。
四個字,足足打了一分鐘。
[容修]:別再發了。
顧勁臣一直沒有再回復。
*
兩人不是少年了。
奔三的兩個男人,明明交往了很久,對容修來說,他們交往了半年,可對顧勁臣來說,他們交往了十年之久。
然而,只有在電影院那天,他才真正有了“那種”感覺。
第一次被容修牽了手,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心臟像是要從嗓眼跳出來。
那時候,電影院里很黑,大銀幕里,在上演自己的電影,身邊的男人注視著前方,長睫在微微地顫抖,手心里在流汗。勁臣盯著他的側臉,感覺到攥著自己手的那只大手在輕輕地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