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聚餐快結束時,容修才開口。他對在座眾老師道:“國內慈善有多不好做,大家心里都明白。我身份就在這兒,消息傳開之后,可能會不被理解,可能會被網友說是嘩眾取寵,沽名釣譽。”
甄素素鳳眸一瞪:“兒砸,話不能這么說,是不是真的做慈善,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和……好友一起,做的這些事情,只要堅持下去,大家會明白的。”
“是,但是,那也是在很遠的將來了,”容修笑著安撫母親,而后斂了笑容,環顧桌前同仁們,“這個理解的過程,很漫長,也許是十年,也許是二十年。不過,只要我們盡職盡責,厚德勵志,腳踏實地,不忘初心——”
說到這,容修頓了片刻,豪爽道:“是非對錯,任后人評說。”
那十六字是什么意思,大家再明白不過,是激勵,也是警告。大家做的是慈善,誰也別想搞事情,否則容修是不會原諒的。
不久的將來,這十六個字,就成為了希望小學的校訓,由容修親筆書寫。
“說得好!是非對錯,任后人評說!”吹小號的胖老師熱血沸騰。
“干杯干杯。”白翼舉杯,“萬事開頭難,大家辛苦點,我們邁開一小步,孩子們邁開一大步啊!”
“白哥,你這一小步一大步的,這是要上天啊,哈哈哈干杯。”教師們舉杯。
白翼把酒干了,一抹嘴道:“真希望能找到喜歡貝斯的孩子,我京城小伯頓隨時待命,免費教學,包教包會!”
席間,白翼負責陪同愛好喝一口的老師們,容修則和顏教授、甄素素等人討論樂器和設備問題。
聚餐出來已經傍晚了。
一頓飯才花了幾百元,大家吃得熱熱鬧鬧,都很有干勁兒。
一行人在餐廳分開,沒有再回學校,大家要趕時間回京。
“我和容修說會話,坐我的車吧。”甄素素說,“等進了京,你再和他們一起回去。”
容修大抵知道母親想和自己聊什么,就點了點頭。
說來也是,眼下也只有兒子的事才讓她跟著累心。
各上各的車,互相叮囑了幾句“開車注意安全”,白翼和沈起幻就開車先行一步。
張南當司機,母子二人坐在后座,兩人聊了很久希望小學的事。
而后,自然而然地,話題落在顧勁臣的身上。
顧勁臣會顧慮家里,甄素素其實并不覺得意外。
但她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聽容修繼續說:“他有顧慮,對未來沒有希望,沒有安全感,我理解。”
甄素素聽著,沒有立即回應,像是在等容修繼續說下去。
容修望向窗外夜色,他的語速不快,慢慢對母親傾訴感情的煩惱,講自己的,也講勁臣的。
車內回蕩著輕音樂,容修說完之后,兩人就陷入長時間的沉默。
直到快開到高速收費口,甄素素才終于開口。
她嗓音動聽:“媽媽是過來人,也是搞藝術的,愛情和婚姻,我都經歷過,也粗淺研究過。別人家的孩子,輪不到我來說,但你是我兒子,媽媽能說你兩句嗎?”
容修頷首:“您說。”
甄素素平和地笑了,伸手覆在兒子手背上,“從媽媽知道,你在我的肚子里那天起,我就希望,你能頂天立地,更有擔當,成為一個能給身邊人帶來勇氣和力量的人。”
容修倏地抬眸,目光撞在甄素素帶笑的視線上。
“兩個人在一起,不只是談戀愛那么簡單,天底下哪有一開始就合適、互補、順心如意的人?難免有意見沖突、觀點不同的時候,就像你們拍‘中餐廳’買馬鈴薯、討價還價一樣,雙方都有自己的底線,僵持不下,就會談崩,這時候該怎么辦?我希望,你們要有共同的目標,為了做成一筆叫做‘在一起’的買賣,要有耐心、試探著、商量著,你進一點,我退一點,才能完成這筆生意。”
她說。
“兩人的婚姻生活,也不只是搭伙過日子那么簡單,當你和你的愛人遇到了什么難事,如果你發現他患得患失、疑神疑鬼、瞻前顧后、裹足不前,這時候又該怎么辦?我希望,無論如何,你都不要去責怪、埋怨、否定對方——你要知道,愛人會有這些反應,要么是他太喜歡你、太在乎你了,生怕自己的選擇不對、或哪兒做得不好,可能會惹你不高興;要么,就是你沒有給他安全感,沒有給他足夠的信心和勇氣。然而,不管是哪一種原因,你都應該對他更好、更好一點。你是他的男人啊。”
*
第二天早晨,容修還沒睡醒,就聽見主臥房門敲門。
容修驚醒,聽見外面人聲音,他沒起身,道:“門沒鎖,進來。”
“好點了嗎?”進門的是白翼,他來到床邊,舉起手機,懟在容修眼前,“別睡了,勁臣給我發微信,你先看看。”
容修睜開眼睛:“給你發微信?”
半醒不醒的鳳眸瞇了瞇,容修盯著屏幕上的字。
[臣臣]:小白,打擾了,我的平板好像落在你們那了,在三樓書房。
[臣臣]:在嗎?趁現在他還沒睡醒,能去書房看看嗎,別驚動了他,書房門不會鎖,應該還在書桌上。
[白二]:我不知道啊,我上樓看看?
[臣臣]:好的,我有急用,如果拿到了,能幫我送到這邊嗎,舞房你不認識吧,風擎大廈的搏擊館,你知道吧?
[白二]:還避著老大?知道啦,我上樓看看,你等著。
容修看完,微皺著眉,抬眼瞟白翼:“他不是不讓你告訴我么?當面一套、背后一套,你就是這么替人辦事的?”
白翼哭喪著臉:“拜托大哥,你倆就別坑我了,我可不想夾在中間,再怎么說,你也是我兄弟啊!現在我要從家里、你的書房,往外搬東西,肯定得告訴你一聲啊,難道我不要命了嗎?”
容修瞪了他一會,唇角勾起笑意:“你還算是有點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