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根到底,也是這剪不斷理還亂的家中諸事。昔年臣心儀一個姑娘,可叫家人知曉后,卻借了別人的手,將那姑娘害死了。”
“陛下,臣認為家人指的并非有血緣關系的人,有的人縱使血脈相連,卻也稱不上家人。”
“在我們身邊,好的家人與朋友難得,可遇而不可求,若是得遇,是我們之幸,若是沒有,也是我們的命。”
“正所謂高處不勝寒,歷數史上君王,誰不是孤家寡人?哪一段傳奇背后,沒有辛酸苦澀?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陛下要做明君,就要能熬得住這權力頂峰的寂寞與孤獨,哪怕六親情絕,也只能熬著。”
元武帝嘆了口氣,放在城墻之上的拳頭緩緩收緊:“風相所言,朕受教了。”
風先生上前一步,視線中的袖擺掃過秀麗江山,他手掌一攤,微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生殺予奪盡掌您手。陛下,這可都是您的天下。”
元武帝負手,望著天邊漸漸壓沉的云,忽然回眸凝著他的股肱之臣,那雙十年華就宰執天下的人。
就那么看著:“先生,若這天下如棋局,你說朕是否也只是一枚棋子呢?”
風先生拱手:“陛下所問,臣不知如何作答。”
元武帝笑了,目光再次看向遠處:“先生,您瞧瞧這高墻之上的視野多開闊啊,皇城中的一切盡收眼底,您說朕的龍椅它那么高,底下有些個什么,朕看不出來呢?”
元武帝說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甩甩袖子走了。
風先生望著少年天子遠去的背影,喃喃道:“是有幾分天子模樣了。”
馬車上,陸明瑜抬著兄長的手臂,認真地為他清理傷口。
陸明瑜的神情專注而認真,動作溫柔且細致,仔仔細細地擦凈傷口中的污血,再灑上金瘡藥。
唯恐陸明邕疼痛,她時不時輕輕吹著傷口,柔聲問道:“哥,疼么?”
陸明邕低頭,他甚至能看清瑜兒額上的毫毛,細細密密的,還有那長長的睫羽,就像靈蝶的翅膀,小巧的鼻梁,如同一方最美的羊脂玉。
他看的是那樣的認真,認真到神情有些恍惚——以往他也曾這樣看過他的小狐貍,剛開始看的時候,心突突直跳,帶著幾分膽怯與竊喜,看著看著,目光仿佛粘上去一樣,再也不忍移開,直到心底泛起甜蜜蜜的味道。
而如今,他依舊認真地看著,雖然滿心歡喜,卻已沒了曾經那種不敢看的羞怯。
這一刻,他真正釋懷了。
他仍然愛著眼前這個女子,愛到了骨子里,就算背棄天下他也不忍將這份愛放棄,他依舊能心甘情愿地為眼前的女子生,為眼前的女子死。
仿佛那愛,不曾減少半分,甚至深得刻到骨子里去。
只是他的愛,里頭再也沒有摻雜任何男女之情,有的只是兄長對自己妹妹的寵愛。
“我的瑜兒。”陸明邕輕輕喚了一聲,云淡風輕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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