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病床前,陳陽腳步頓了頓,等楊峰反應過來,趕上來了,將賊眉鼠眼的事提了提。
“保姆妮妮跟人聯絡了一整年,沒找到機會偷東西。”
“昨天,她提前一天說好,讓那個賊眉鼠眼的小子第二天來取。”
“當晚,楊老爺子就出事了。”
“找醫生,再查一下。”
“報警!”
“明白了嗎?”
陳陽條理清晰地說到這里,連最糊涂的水桶腰都明白了。
這是保姆下毒手害了老爺子,就為了那點書信?!!
頓時,楊峰眼睛血紅,立刻掏出電話聯系。
水桶腰面露喜色,嘟囔著“這個狐貍精,死定了”之類的。
陳陽和唐婉對視一眼,無奈搖頭,一起走進了病房。
想到即將要看到的那位老爺子,兩人心中都有些復雜。
九十歲的高齡,還因為跟保姆親近,折騰得兒子兒媳婦兒一口一個狐貍精的叫著,這是什么樣的精神?
陳陽對楊昆老教授的醫學水平,信心上浮了十個百分點。
沒個好身板,真干不出這事來。
做好各種心理建設后,陳陽和唐婉踏入病房,見到了楊老教授。
一眼望去,兩人都是一怔。
病房中竟然不僅是楊老教授一個人。
在病床的床頭,站在一個身披白大褂,頭發斑駁的老醫生。
老醫生一臉學究氣,面相威嚴,此刻卻雙目含淚,沖著病床上的楊老教授懇求道:“老師,您……您身體還好著呢,不用這么早提這個。”
“學生還想您再幫我掌掌舵。”
楊老教授瘦骨嶙峋,鼻子上架著一副老式的老花鏡,神情恬淡。
他灑然一笑,道:“老頭子學了一輩子的醫,自己身體還整不明白嗎?老了就是老了,人總有去的一天。”
“再說了,我還能給你掌什么舵,我的大院長。”
“你一把年紀了,老頭子我還能再拿止血鉗子敲你嗎?我也敲不動嘍。”
“院長?”
陳陽和唐婉注意到這個稱呼,敢情站在楊老教授床頭,眼淚都要掉下來的這位,竟然是這家私立醫院的院長嗎?
楊老教授看到陳陽和唐婉,沖著他們頷首微笑,沒有問來歷和身份,只是溫和地示意稍等。
這種恬淡平和的態度,出乎兩人意料。
“怎么……好像對不上……”
陳陽和唐婉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一樣的認知。
楊老教授跟院長的對話,還在繼續。
“黃明呀,老頭子就這么個愿望,等我一閉眼睛,你就找個外科手法好的醫生,給我拾掇拾掇,把這臭皮囊捐給學校,讓學生們多學習學習,操練操練嘛。”
“……這是要……做大體老師?“
陳陽驚了,這才知道楊老教授和黃明院長在聊些什么。
楊昆老教授竟然是在安排后事,要求死后將遺體捐獻給醫學院,給學生們解剖學習用。
醫學領域對解剖學習用的遺體,向來尊稱為大體老師,因為國情原因,除了東北某醫學院有大量抗日戰爭時期留下來的日軍遺體,哪里都缺大體老師。
楊老教授摘下老花鏡,揉著眼睛嘆息道:“十幾年前,老伴去世的時候,我還想著哪天腦子不好使了,做不了研究,我就把眼角膜、器官啥都捐了。”
他苦笑一聲,很是遺憾地道:“沒想到老頭子這么能活,腦子還好使,眼睛器官全都不能用了。”
“老伴一個人在醫學院里呆了十幾年了,每次想她嘍,我就去醫學院里看她。”
“等我死了,老兩口就一起做伴去,這不蠻好嘛。”
黃明院長拗不過老頭子,哭著答應了。
臨走前,他披著白大褂,對著自家老師深深地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