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六刻,一聲低而悠揚的狼嗥聲在西側的山林中響起,這是母狼在召喚幼狼的聲音。卯時將近,漸起的晨霧在不知不覺中像一件白衣披在山林之上,天邊有一抹光暈破開了漆黑的夜幕,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抹光暈變成了光柱,再逐漸將夜色吞沒,天色將明。
元勍與姜翟沿著山道緩步上行,走了約莫一個多時辰,多年未見的她們自重逢以來是第一次在無旁人的情況下交談,由南蠻的情形到分別的這三十年來的境況再談及長寧閣所發生的事。
世事更迭,風云變幻,三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這期間各自的際遇不同,心性亦難說仍如從前。
她們二人沿著山道繞著鼎山走了一圈,邊走邊談著,她也時刻留心著山中的氣息變化,南呂雖已救回,張安再次侵襲的可能仍然極大,興許是張安知道云歌酒醒了,她們二人在山間漫步的這段時間內她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妥。
“師尊”
“師尊”巡山的弟子們正沿著山道下來,迎面遇上了元勍便恭敬地側身站著給元勍她們二人讓道的同時恭敬地喚她做師尊,她微笑著沖眾人點頭示意。看著火光照映下的弟子們青澀的臉龐,她想起了初拜入天一門的關見靈、代延和玄池兩兄弟及欽棠,她看著他們由活潑少年變成蒼發老者,這一甲子與她是漫長歲月中的一段,卻是關見靈他們的一生。
許多事是一眨眼就過去了,她和云歌出夢淵以來在西荒呆了百余年,烈焰城地火的慘狀令她退走常世,遇上靈虛。靈虛創建天一門,她在鼎山有了居所,渾云將天一門光大卻擔負起了擊退魔潮,看守常世的重任。她看著一個個相熟的人族變作黃土一抔,他們的子孫繁衍或理念被繼承,發揚光大,有些人再未遇上卻也總能認識一些有趣的人,閻昂、姜翟、葉長庚、少辛都在這種有趣之中。
東海、南蠻、北域三域的王族各懷鬼胎,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平和,正如一汪清泉之下總有些暗涌流動,她至今還未踏足的北域想來在不久的將來亦有可能邀她前去,或馳援或做客,她希望是前者。
“青云”姜翟語調溫柔地喚著元勍,她回過神來看著姜翟沖她打眼色才意識到這些弟子們在等她們二人先行,她搖頭笑了一下邁開步子繼續上行,免得耽擱了弟子們的巡山,令他們受罰。
青云,姜翟這樣喚她,她心中有萬千思緒涌動,這令她記起了三十年前她們分別前的那一晚,姜翟神秘地將那方繡鳳鳶尾花的錦帕塞給她,約定七月七日在鼎州城郊花田的大榕樹下相見,不曾赴約的她自然不該知道姜翟對她動過的心思,有些事不能明言。
“姜翟”元勍輕聲喊著姜翟的名字,她是洞悉獸,擁有能探聽萬物心聲的能力,她今夜卻未曾聽見過姜翟的心聲,這有些怪異。云歌是魘魅,她無法探聽符合常理,身為疏忽族的姜翟雖然大大咧咧的,沒有什么小心思,可也總會有一些心聲,她聽不見姜翟的心聲,難不成是她的妖力受了影響亦或是姜翟服用了縛靈散,不想讓她聽見她的心聲。
“怎么了?”姜翟燦笑著應道,元勍收住了腳,站在原地而原本要繼續上行的姜翟見她止步也收住了腳步,彼此對視著,她看著不安、欣喜的情緒在姜翟的臉上浮現,姜翟似乎很期待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她仍然沒有聽見姜翟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