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地下室,昏暗的燭火已經被人警惕的滅去,蕭千夜提著古塵靜靜感知著角落里急促的兩道呼吸,在他轉過身往前踏出一步的同時,似乎有什么鋒利又冰涼的東西嗖的一下從鼻尖掠過,逼著他往后退出一步,不等他說什么,一個低低的喝聲在耳邊響起:“什么人?”
“高夫人?”蕭千夜試探了一句,果然角落里的人停止了攻擊,一瞬間將警惕變成了遲疑,她從袖中摸出火折子點起,小心翼翼的舉至眼前,然而當她發覺這個時候出現在地下室里的人竟然是失蹤已久的軍閣主之后,心中咯噔一下立即將孩子護在身后,忍著恐懼問道,“是你……怎么會是你?瞻平呢?”
蕭千夜冷眼看著這個一臉疲倦的女人,這本該是個養尊處優的人,此時蓬頭垢面,也不知多久沒有洗漱過了,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惡心的酸臭味,在她身后就是高瞻平的兒子高京安,雖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卻早就是陽川出了名的小霸王。
兩人見到他靠近,都是不約而同的又往角落里縮了縮,高京安抓著母親的衣角,全然沒有了往日里的囂張跋扈,蕭千夜嘴角微微上揚,冷哼一聲,不知為何感覺眼前這一幕是如此可笑,一個小霸王,竟然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候躲在母親身后?而這個手無縛雞之力只會拿著銀匕首故作鎮定的女人,竟也真的在不顧一切的保護著兒子。
他忽然有些失神,不知為何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他年幼離家,對母親的記憶已經很淡很淡了,但也還清晰的記得,每當他被父親責罰的時候,母親也會這樣攔在他身前,以柔弱的身軀不顧一切的保護孩子。
父親偶爾會斥責母親,說她慈母多敗兒,然而每一次,母親也只是笑呵呵的摸著他的頭,偷偷就把他帶走了。
爹娘……他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不是也從來沒有責怪過大哥?
一晃許多年過去,這些記憶湮沒在權勢的斗爭中,再也不會輕易被他想起。
“瞻平去哪了?”高夫人緊張的咽著沫,握著銀匕首的手一直在劇烈的顫抖,蕭千夜終于幡然回神,淡淡回道:“高隊長知道自己犯下無可饒恕的死罪,為了保住你們母子的安全,特意威脅我來此相救,至于他,夫人該知道現在是什么人在找他。”
“是……陛下?”高夫人深吸一口氣,這么顯而易見的答案根本無需去想,早在高瞻平決心煽動二皇子政變之前就已經暗中將她們母子送到了嘉城袁大爺的府邸中,瞻平說過,袁大爺雖然未必會對他忠心不二,但卻是眼下為數不多還能提供庇護之所的人,可是為什么軍閣主會這么快找過來?莫非袁成濟見勢不對,不顧這么多年高總督的扶持,第一時間就出賣了瞻平?
“袁大爺就算有心想保你們,可惜遇到的對手不是一個等級的呀,可惜了,這次換了誰來都是一樣的結果,哪怕高成川還活著,也不會改變絲毫。”蕭千夜笑了笑,單看高夫人臉上復雜的情緒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大步靠近,手上的古塵看似漫不經心的轉動著,借著昏暗火折子的光影,低聲說道:“高隊長是不是給了夫人一個解藥瓶子?還請夫人將它交給我,我就保證將你們平安送至西海岸,找機會離開飛垣。”
高夫人咬著嘴唇,似在做最后的猶豫,這個人的話可信嗎?其實也不重要了,如果不按照他的要求做,自己和兒子一定走不出這個地下室。
西海岸……之前瞻平曾說過在西海岸安排了船只出海,可惜還沒等他們趁亂逃走,帝都第一時間就封鎖了所有的海岸線,大有要甕中捉鱉的架勢,以至于他們不得不就近投靠袁成濟,伺機而動。
可是這種時候蕭閣主真的有辦法能讓她們離開飛垣?還是瞻平有什么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