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千夜情不自禁的接著他的話繼續說道:“其實蕭式一族歷代人丁稀少,之前一直都是隱居在荒地,直到那一年偶然救了當時的帝王才得到了帝都的入住權,雖然也曾和各大權勢聯姻,但架不住總是一脈單傳,好在先祖都很優秀,自執掌軍閣以來也算深得各地百姓的信任,倒是我……我什么也做不好,一塌糊涂。”
“別這么說自己嘛。”帝仲笑著湊過來,想揉他的腦袋又被他立馬躲開,只好抿著嘴偷偷笑了一下,這才說道,“一塌糊涂……確實是一塌糊涂,但是換了別人,未必能比你做的更好,你完全可以什么也不顧,帶著瀟兒遠走高飛,可你還是留了下來,為了這個對你并不友好的故土,留了下來,我很佩服你呀,你不像是會以德報怨的人,可你真的這么做了,為什么呢?有時候我都很難理解你,到底是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蕭千夜垂頭喪氣的擺擺手,苦笑道,“一開始真的只是為了大哥吧,小時候我們的關系很好,我也很依賴他,因為娘親的緣故,我們在帝都城備受冷落,很多時候我只能纏著他玩,所以現在他做些莫名其妙還為難我的事情,我也總是要做出讓步,到了后來,我慢慢的有了些志同道合的朋友,霍滄、暮云、昆鴻,還有很多很多人,我如果撂手不管,他們又該怎么辦?你是不是覺得我把自己搞的一塌糊涂完全是自找的?其實也沒錯,我是自找的,我舍不得那些人。”
“哦?”
“我回來之后,一心只想著穩固軍閣,為此換掉了近乎全部的將領,后來的八年里我在飛垣反復巡邏,漸漸和他們相處的越來越融洽,他們雖尊稱我一聲‘少閣主’,但在我心中,他們就像真正的兄弟一樣出生入死,榮辱共赴,也是我無法輕易舍棄的存在。”
“明溪總以為可以威脅我,其實我很清楚,他威不威脅我,我也沒有選擇。”蕭千夜長長舒了一口氣,好似將縈繞心頭許久的陰郁一瞬吐出,看著間隙中虛假的天空,目光寧靜而悠遠,“但我知道明溪也沒得選,他在那個位置上,真的也好假的也罷,他要做給天下人看,上要對上天界瞞天過海,下要對群臣百姓給出合理的解釋,他真的比我好過嗎?其實也是一塌糊涂,彼此彼此吧。”
帝仲閉上眼,點了點頭,第一次和他促膝長談,他發現他眼中的這個孩子真的比他想象中沉穩的多,也通透的多。
蕭千夜自己也是按了按眼睛,感嘆一聲:“我也曾經費盡心機的想要奪取更多的權利,我知道皇太子在暗中扶持我,雖不知他有這么多目的,但我還是欣然接受了,五公主……五公主我不是沒有考慮過,我抗旨的時候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呵呵……這么說阿瀟會生氣吧,如果再給我多一分鐘的時間考慮,我就不會那么做。”
“呵……剛才那句話,我會幫你瞞著她。”帝仲嬉笑了一句,見他臉頰上泛起微微的紅,繼續調侃道,“那現在呢?如果真的能順利的解決碎裂之災,一切真相得以公開之時,以明溪的性子讓你官復原職,甚至再給你更多的權勢地位也不一定吧?但你剛才說過,蕭式一族幾乎一脈單傳,代代人丁稀少,阿瀟……阿瀟她可給不了你完整的家庭。”
兩人默默對視了一眼,蕭千夜低著頭,他知道帝仲的言外之意,許久才咬牙一字一頓的慢慢說道:“天征府已經滅于大哥之手,傳宗接代振興家族這種事情我早就放棄了,她在我身邊就是完整的家庭,其他的不重要,至于大哥……我現在也不想勉強他什么了,我一個人跑到中原去求學,他一定也是孤獨無聊,才會陰差陽錯的和明溪成為了唯一的朋友,我只希望明溪也是真心把他當朋友,不要……不要傷害他。”
“你大哥姑且不論,我一直覺得明溪不會真的對他怎么樣,所以你們之間那些破事我也沒有太多插手,但是瀟兒……若她也不能在你身邊呢?”
“……”
“你我第一次相見,是在上天界的永夜殿,我以神裂之術出現在你面前,并和你談了一些條件,我答應了你會幫瀟兒恢復原身,擺脫現在這種致命的混血之身,也會幫你對付奚輝,但要求你在千年之后和我一起為傷害同修贖罪,你答應了我。”
“是……又如何?”蕭千夜抬起眼睛,認真的看著他,每個字都不敢輕易錯過,帝仲點點頭,接道,“其實那個時候我并沒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救她,只是為了穩住你,隨口先找些理由罷了,你也不必介意,上天界做事一貫如此,你該習慣了。”
蕭千夜嘴角一抽,他自然知道上天界信口開河不是什么罕見的事情,但從帝仲口中這么輕而易舉的承認還是讓他倍感意外,帝仲擺擺手,趁著他還沒生氣立馬接話:“但我之所以敢那么答應你,是因為我曾見過澈皇,一旦有任何機會再遇到她,我相信她不會拒絕我。”
“你好自信。”蕭千夜冷不防脫口嘲諷了一句,帝仲狡黠的眨眼,輕笑道,“自信歸自信,但現在看來我是對的,否則澈皇為何要我親自去浮世嶼一談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