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開始變得安靜,讓她渙散的思緒微微一滯,迷惘中,云瀟只感覺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昆侖雪頂,夕陽的余暉映照著綿延萬里的巍峨雪峰,母親在論劍峰閉目養神,瞥見她回來,笑吟吟的招了招手。
“娘……您怎么會在這里?”云瀟睜大了眼眸,嗓子一陣陣發澀,眼底漸漸蔓延出一絲傷心,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現實還是夢境,腳步從緩慢沉重,到大步狂奔,一把撲進云秋水的懷里,隱忍的委屈和痛苦一瞬爆發,云秋水像往常一樣輕撫著女兒的頭發,溫柔的拍著她的后背,慢聲細語的閑話著家常:“前幾日我偶遇掌門,他說你學劍總是分心,他讓千夜私底下指導你,你好像也很不樂意好好學?”
“娘……”云瀟忍著心底的錯愕抬起頭,娘親的容顏映著黃昏,好像之前那一場噩夢不復存在,但這樣的對話又是似曾相識,確實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就經歷過這一幕,仍記得年幼的自己一邊黏著娘親撒嬌,一邊嘀嘀咕咕的給找著冠冕堂皇的借口,她說她本就不喜歡練劍,毛遂自薦跑去掌門跟前拜師求學也只是想方設法的接近千夜而已,云秋水笑呵呵的,似乎也不意外女兒的說辭,只是耐人尋味的看著她,語重心長的說道:“你總要學會保護自己才行,只有保護好自己,才能保護好別人。”
如今,娘親的呢喃在耳邊重新蕩起,也讓她慚愧的低下頭去,后悔嗎?若是小時候能認真刻苦一點,自己是不是就能更好的在他身邊,不至于讓他忙的分身乏術,還要費力擔心自己的安危。
她一直在找各式各樣的借口,特殊的體格,危險的火種,足以依賴的師兄,永遠如靠山般沉穩的師門,她像個眾星拱月的公主,過著肆意妄為的生活。
直到現在……身陷絕境,萬劫不復。
云瀟劇烈的顫抖,痙攣到抽搐,嘴唇緊緊地抿著,想睜開那雙深陷在回憶里無法掙脫的雙眼,卻感覺眼皮如有萬斤沉重,她的身體似乎是平躺在什么冰冷的地方,疲倦到了極點,但有越來越清晰明顯的痛慢慢的涌遍全身,明明她的身體里有著世間最為熾熱的火焰,此刻卻仿佛連血液都能被寒冷凍結,許久,許久,有一只同樣冰冷的手輕輕點在她的眉心,頓時一股錐心之痛迫使她大喘一口氣,赫然驚醒。
睜開眼睛的一瞬,她和朱厭四目相對,兩人都是木訥無神的表情。
然后她轉動眼珠望向自己身處的地方,就好像一個密封的黑色鐵盒,完全不知道到底是在何處,她的全身是麻木的狀態,稍稍動一動手指就是劇痛難忍。
朱厭本是坐在她身邊,見她蘇醒,這才慢慢站起來,他的腳步聲在這個“鐵盒”里格外清脆又格外刺耳,伴隨著沉重的回聲,每一步都重重壓在云瀟心頭,直到他踱著步走到角落里,這才默默伸手沿著墻角慢慢撫摸著,自言自語的低語:“這是曾經禁軍暗部設立在陽川的分部,高成川死后就已經廢棄,這個房間叫‘黑棺’,它是采用八米厚的海魂石打造成密封的棺材模樣,只在左上角開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用來通氣,它沒有出入的門,是依靠特殊的空間轉移之術才能進來,原本是用來關押危險的試體,防止他們暴走后失控逃脫的。”
他一邊說話,一邊繞著黑棺的一側走到頭,好像在丈量著什么距離,忽然輕聲笑起,轉頭望向云瀟:“我以前也被關在這里,不過時間不算太久,大概也就十年左右吧,后來我就被轉移到了帝都,就是星羅湖下的縛王水獄,那時候我還很小,從左邊一步一步走到右邊,大概要跨四十二步,但是我剛才又走了一次,只跨了十八步,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我也長大了。”
他將手放在黑棺的石壁上,像小時候一樣閉上眼睛:“那時候我時常在想,這堵墻的后面是什么?我自有記憶起就在這里了,我很好奇,外面的世界也是這樣簡單的黑色嗎?”
朱厭克制著想要冷笑的嘴角,用力握拳錘了一下僵硬的海魂石墻壁:“你知道這個后面是什么嗎?是禁軍的秘密基地,在它南面不到十里的地方,就是著名的陽川大牢沉沙海,沉沙海呀沉沙海……就是沉沒在沙漠中的牢籠,為圖方便,他們自己人有一條秘密通道,會將沉沙海篩選出來的優秀試體轉交給暗部,所以即使你有機會從黑棺里出去,也不過是走向另一個地獄罷了。”
云瀟靜靜的聽著,他的語氣那般平靜,好似只是在訴說著別人的過去,她想努力動一動身體,偏偏又一點也使不上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