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不顧一切為了故土而努力,被謾罵被怨恨被千夫所指也在所不惜,為什么他拼命想要保護的這片土地,要從他身邊奪走這個最重要的人!?
這是唯一能將他拉出泥潭的人,為何上天這么殘忍,反而讓她深陷泥潭,帶著滿身血污,被一個瘋子欺負凌辱,毫不珍惜的扔在荒漠里!
恍惚之中,情緒的失控讓身體悄然發生著某種恐怖的變化,就在這時,一個淡淡的白影輕輕將手搭在他的肩上,無形的神力像清泉一般流轉全身,迫使他已經冰藍的雙眸豁然間恢復正常,帝仲的聲音也是淡淡的,忍著心中無法描述的疼,知道在這種時候不能再有絲毫差池,又緩緩從他身側飄過,俯身將手搭在云瀟的右掌上,低道:“半年了,她不可能在這種地方半年沒有絲毫變化,曦玉說過,她還在等你,她一定會等你的。”
仿佛是被一語驚醒,蕭千夜控制不住的往前一步,她的身體是冰冷的,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也沒有脈搏,他甚至不知道要找什么借口說服自己相信月神的話,但冥冥之中似有直覺,確實還有那么一抹縈繞不散的溫熱。
她好像并未死去,而是陷入某種沉睡,無法被輕易喚醒。
帝仲慢慢拂過她的右手,似乎是怕吵醒一個熟睡的孩子,極其小心的將三根白骨取出,又瞬間消去手臂上血咒的束縛,頓時黑棺里真的閃過一縷一閃即逝的火光,像黑暗里唯一的希望,鉆入被十字劍痕刺穿的心臟。
“這是……”蕭千夜又驚又喜,但是那微弱的火焰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甚至只在一瞬的溫暖之后立即出現湮滅的跡象,帝仲低喝一聲,強行催動所剩無幾的神力護住心口,他幾乎是將自己全部的力量一并逼出,這才瞬間形成一個金色的護罩,蕭千夜隔著金色的神力看著,它就像一個即將燃盡的炭,沒有火焰,甚至表面已經出現了灰色,只有最中心還能隱隱看到一點紅。
“是溯皇。”帝仲也在這一刻失去支撐無法化形,用雖然疲憊卻無盡驚喜的聲音解釋道,“她失去的右手是溯皇幫助恢復的,朱厭已經察覺到這只手上截然不同的力量,所以才會不惜以血咒、骨咒雙重封印,好在凡人之力豈能徹底壓制皇鳥的火焰,是溯皇殘留的力量才讓她歷經半年依然如此,千夜,曦玉沒有騙你,她真的一直在等你,等你把她從這里救出去。”
忽然而來的狂喜讓他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但眼睛仍是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好像是擔心一眨眼那唯一的紅也會徹底消失,帝仲竟也跟著哽咽了一下,萬萬沒想到,上天界一戰她不顧一切的沖出去,從煌焰手下拼死讓溯皇所化的赤麟劍重回自由,卻也在無形中為自己埋下復生之機,浮世嶼皇鳥的火種一脈相承,是后裔的拼死相救,換來了溯皇的力挽狂瀾,這就是所謂的血脈傳承嗎?
然而,帝仲看著那微弱的紅,心中仍是憂慮大于欣喜,喃喃提醒:“千夜,可是她自身的火種已經熄滅了,溯皇能保住的只有僅剩的核心溫暖,你一定要去找到曦玉留下的雙神之血,那是源自太陽的生命之力和月亮的守護之力,若是能將這絲溫暖重新點燃,或許就能令火種再次燃起。”
蕭千夜深深吸著氣,用盡全力將心里所有的情緒全部鎮下,終于脫下白袍輕輕的蓋在她身上,以最輕最緩的力道慢慢的抱入懷中,瘦弱的身體還是柔軟的,他只是輕輕一提,就感到懷里的人頭微微一歪,像是依靠在他胸膛上,他慢慢站起來,像抱著無上珍貴的至寶,明明單薄如紙,卻好似有千萬斤重壓在心頭。
她身下的血染濕了白袍,又順著衣角滴落,一滴一滴,沉重的令人窒息。
再次走出黑棺之時,大漠的天空已經泛白,當那束同樣蒼白的日光照在蕭千夜身上,蕭奕白才看清了弟弟手里緊抱著的人——她裹著白袍,只能看到半張臉,但沉靜如水,似乎對生前的慘烈毫無知覺,血甚至還在滴落,半年了,她在那暗無天日的黑棺里整整半年了,身上的血竟然還像活的一樣在不停滴落?
怎么回事?頓時就從中察覺到一絲反常,蕭奕白抿抿嘴,不敢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