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說話的同時,沖著遠方砰砰跳跳的揮手,像個尋常人家調皮的孩子一樣,然后才按住他的肩膀強行轉了個身,指著從房間里跑過來的小姑娘笑咯咯的解釋道:“這是我女兒,叫云瀟,以后就麻煩你照顧她了。”
他驚喜的看著幼年時期的云瀟沖自己飛奔而去,不顧男女有別,不顧世俗禮儀,就那么橫沖直撞一把撲到他懷里勾住了脖子,然后才被云秋水強行拎著衣領提到了一旁,母女倆都是笑靨如花,云秋水寵溺的責備著,又對他狡黠的眨眨眼睛,低聲說道:“她不是昆侖的正式弟子,也沒有學武功和法術,但是還是要小心她,一肚子壞水,可喜歡捉弄人了。”
他愣愣的伸手,隔著十八年的時間在幻象中輕輕拂過女孩的臉頰,看著那張臉一點點長大,變成自己心中最喜歡的模樣,然后,變得蒼白,染上血污,鏡子一般碎去。
風鈴繼續搖曳,那般溫柔的聲調似乎是想將他從那段噩夢中喚醒,但他的眼眸終究被血霾覆蓋,豁然扭頭望向窗臺上的白茶花,花瓣開始脫落,掉在地上,迅速失去水分變得干枯,那個總是纏著他提親的小丫頭蹲在窗下,撿起枯萎的花瓣,忽然抱住膝蓋坐在地上啕嚎大哭。
“朧月……”他想走過去抱住那個小小的身影,他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一貫嬌生慣養的郡主經歷了何種驚慌無助,只是看她一直哭,在他伸手搭住肩膀的一瞬間怨恨的抬起眼睛,用前所未有的憎恨直勾勾盯著他。
到頭來他所珍視的人,母親,師叔,阿瀟,朧月,他一個也留不住,一個也救不了。
“可你救了哥哥呀。”風鈴的聲音赫然而至,傳出一聲輕語,好像有一個潔白的身影一晃飄到他的床前,溫柔的看著被夢魘纏身無力掙脫的兒子,她是那樣的想幫他離開噩夢,卻只能看著他在睡夢里無聲落淚。
蕭奕白其實一早就在房間里,倏然看見那抹白影,只是慚愧的低著頭,不敢上前,也不敢出聲,直到她同樣溫柔的走到他面前,輕輕拂過兒子的臉頰,低吟:“照顧好弟弟,也照顧好自己。”
他也像夢魘一般聽著這聲呢喃,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現實還是在幻象里,整個天征府一片死寂,風鈴的聲音再度搖曳而起,像鎮魂安心的吟唱,讓疲憊的兩人緩緩放松身體,就這么迷迷糊糊不知道又過去了多久,蕭奕白被遙遠的哭聲驚醒,悄無聲息的掠出天征府,在小心探查了一番之后,無聲無息的折返回房間。
天色泛白,一片慘白,當冰冷的日光照在眼上之后,蕭千夜才從漫長的沉睡中一點點蘇醒。
他和一旁的兄長對視了一眼,然后迷惘的看了一眼門外,最后將視線長久的落在窗檐下的白色風鈴上,蕭奕白起身嘆了口氣,低道:“今天是三郡主出殯,你要不要去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