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祭道再度開啟的時候,兩道火光掠入其中,飛鳶其實根本也跟不上云瀟的速度,很快就只能看著她消失在視線中,有些感慨,又有些擔心。
自從溯皇離世,澈皇被困兩境交界之后,他真的是很久很久都沒有再次感受過這么強悍的火種力量了,神祭道為神鳥族返回故土浮世嶼的特殊空間通道,但以他的速度要從飛垣回去,至少也要花費近兩個月的時間,眼見著此時完全跟不上,飛鳶也索性放慢腳步,他此次本是奉命前來接小殿下回去,萬萬沒想到湮滅的火種竟然真的還有重新復燃的這一天,但不知為何,除去開心,他更多的則是感到了某種不安,那混進火種中的龍血究竟從何而來,到底又會對恢復原身的皇鳥產生多少影響,他也不得而知。
浮世嶼真的在極其遙遠的地方,它的外圍被皇鳥的力量掩飾,和藍天白云融為一體,遠遠望去是一片虛無,但她只是稍微靠近,立即就感覺身邊的風悄然變轉了角度,似乎是一扇無形的門被輕輕推開,也讓她本能的踏入其中,在掙脫人類身體的束縛之后,火焰的身體變得輕如鴻羽,慢慢的,遠方的浮世嶼一點點在目光的盡頭鋪開,水天一色,中央盤踞著一顆高大無際的蒼木,無數聞所未聞的鳥兒在枝頭低鳴,又在察覺到皇鳥火焰的瞬間萬籟俱靜。
云瀟大步跨入萬年未曾回歸的故土,浮世嶼的地面是虛無的靈力,幻化成水光瀲滟的姿態,倒映著這個奇妙世界的一切,就連那顆望不見頂的巨樹的倒影也好像逆著生長鉆入了地下,無數半透明白霧狀的白蓮鋪在如水的地面上,每一朵都是鳥兒棲息的空間之術。
她原以為重回故土心中多少會有些感觸萬分,然而平淡的心卻是如一潭死水沒有掀起絲毫漣漪,鳥族自古崇尚自由,此時面對陌生的皇鳥,也僅僅只是停留在枝頭微微頷首,云瀟輕輕掃過眼前,不遠處飛渡的身影已經沖到面前,不同于其它鳥族的淡然,飛渡是驚喜萬分的單膝跪地,忍著難以描述的復雜情緒低語道:“恭迎小殿下回歸,澈皇已有所感應,正在兩境交界處等候您,長殿下也終于蘇醒,請您放心。”
她微微點頭沒有回復,從飛渡身邊直接走過,那樣驚人的火焰之息讓輔翼不敢抬頭,再回神之際云瀟已經離開巨樹,轉眼就掠入兩境交界之地。
這是上下雙層強行拉攏之后產生的特殊空間,云瀟下意識的抬頭,能看到先前那片水光瀲滟,浮世嶼的確是在自己的頭頂,但再當她低下頭,腳下涌出前所未有的陰寒,是一片冰封死寂的海,兩境交界的地方同時承受著天和海的力量,雖然看似風平浪靜,但有強悍的力量擠壓著身體,讓她每走一步都如陷泥潭,恢復的火種能勉強抵抗這種冰冷,但也讓她感到極端的不適。
而摻雜在天海之力的中間,果然如輔翼所言,有一股詭異的進攻之力,應該是從腳下冰封的原海深處持續不斷的彌散而出,像無形的利刃讓本就險象環生的交界處更添危機。
“你回來了。”澈皇的聲音從耳畔掠過,她沒有化形,而是以原身的巨大姿態撲在原海的冰面上,那樣綿延萬里的明媚火焰已經不復當年的耀眼,在尾翼處的火焰羽毛甚至已經出現了暗沉熄滅的跡象,云瀟走到她面前,仰著頭才能看清皇鳥的眼睛,終于心中蕩起劇烈的情緒,單膝跪地對著澈皇行禮,低道:“是我來遲了,請您恕罪。”
“哎……”澈皇的聲音平平淡淡,不知帶著怎樣的復雜,慢慢說道,“當時吾感知到火種熄滅,以為你至死都無法重返故國,于是命飛鳶前去找尋,至少也想讓迷失在外的孩子得以安眠,萬萬沒有想到,你得到溯皇相助保住了火種的最后溫度,又得到上天界日月雙神之血重新將其點燃,吾通過自身火種遙遙感知著一切,對你……其實多有歉意,你是因吾一時興起才會遭遇如此磨難,能平安回來,已是萬幸。”
云瀟低著頭,透過下方冰面看著“自己”,這張臉陌生又熟悉,在原身恢復的那一刻,身為火種那數萬年的經歷和記憶也同時涌入腦中,一時讓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她是本能的憑借最近的某些記憶,以化形之術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覺得這就應該是她本來的樣子,可當澈皇出現在眼前,她似乎也能意識到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澈皇的模樣,才是她的模樣,眼前這個“人”,并不是真實的自己。
距離火種成型已經過去萬年了,她在一片懵懂中默默看著這個世界,曾跟著澈皇一起遨游天空,到過許許多多的流島,見過他人的悲歡離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