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在看不到盡頭的黑暗里見過那種溫柔的笑容,帶著溫暖明媚的火光朝他伸出援手,哪怕這一路艱難險阻受盡折磨,她也從來沒有放開過牽著他的那只手,她就像濃霧中大海上的燈塔,會讓迷途的人不顧一切的追逐,難怪這個人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無法自拔五百年,就算是換成如今的他,也會做出一模一樣的選擇吧?
他是幸運的,但即使面對一個不幸的人,他也不能手下留情。
蕭千夜穩住腳步,劍靈本就有損傷,為了不讓劍身的裂縫越來越嚴重,他是以神力依附其中持續抵擋光箭的進攻,很快局勢發生逆轉,在他將呼吸調節緩和之后,云焰已經承受不住天火的熾熱神色痛苦的單膝跪地,他用一只手奮力撐住崩潰的身體不讓自己徹底倒下去,眼里的憎恨比方才更加濃烈,即使如此,他還是緊咬著牙一次又一次的念響言靈忌的詛咒,那些刻毒又無奈的話宛如風中殘燭,一點點失去控制力消散化開。
蕭千夜的眼底蒙上了一層陰郁,他是幸運的,外面六千危險的圣奴只有云瀟能完美克制,而這座大羅天宮內帶著蚩王、鬼王和風神的三種力量,換成其他任何人過來都沒有勝算,偏偏是他,是他這個和上天界有著千絲萬縷關系的人來了。
他無聲嘆了口氣,大步走上前,劍靈稍稍一挑就散去了朦朧的火光,云焰緊捂著胸膛,全身的血液都在灼燒下消失了,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一具焦炭,即使還能勉強保持著神志清醒不甘心的抬眼怒視著他,一開口唇角干裂的脫落,整個面容猙獰恐怖,兩人默默對視著,一人平靜,一人憎恨,直到蕭千夜莫名伸出手指輕點在對方的額頭,讓他渙散的神志微微一震,聽見耳畔淡淡的低語:“五十年前死守京城的大將軍是當時的鎮北王云業,那個人……極有可能是阿瀟的祖父。”
云焰瞳孔頓時放大,似乎是被這個遙遠的名字勾起了什么塵封的往事,蕭千夜看著他,一字一頓清楚的說道:“云業大將軍被崔太師陷害,一杯鴆酒斷送了父子五條人命,當天夜里王府遭遇圍剿,老太君一己之力硬撐到天明,最終不敵魔教和雙王聯手飲恨而終,而他們有一對年幼的龍鳳胎,男孩被云業的舊部溫學海拼死搶回送到了漠北隱姓埋名,女孩自此失蹤下落不明。”
他看著云焰不可置信的眼神,苦笑:“這個女孩跟著一個老婆婆在難民群中流浪了很多年,之后被昆侖掌門救起帶了回去,這位掌門是我的師尊,而這個女孩……是阿瀟的母親,到底是陰差陽錯,還是命中注定呢?散落的火焰被你撿到,將你從瀕死中救起重獲新生,你卻因此發動東侵戰爭,攪得整個中原狼煙四起,她不救你,就不會有百年前的那場戰亂,云家不會被奸人所害,秋水師叔也不會去到昆侖山,阿瀟……也不會以混血的身體出生,遺忘了自己真實的過往,還跟著我經歷了所有的苦。”
“云業……大將軍。”云焰叨念著,喉嚨艱難的發出聲音,焦炭般的臉龐上竟還有隱隱可見的哀傷,“云業駐守京城八年牢不可破,他是我最大的敵人,當年我命令圣童帶著轉生露去找崔成天商議將他除去,可惜即使是能令人醉生夢死的迷藥也沒能蠱惑了那位將軍,當真是對國家的一腔熱枕讓人欽佩,無奈之下,我只能將目標換成皇帝,呵呵……那么威震天下的人呀,被自己的君主一杯鴆酒斷送了性命,讓人唏噓。”
他自言自語的嘆了口氣,然后喃喃笑起:“圣典上說的‘神女有難’應該就是指的這件事吧?云業大將軍被殺后,父子五人的遺體不翼而飛,當時我擔心節外生枝特意命人找尋過,據說是京城的百姓為了不讓將軍身后還被人侮辱,自行組織將遺體偷走下葬了,至于葬在了哪我沒有關心過,他拼命保護的人民其實并沒有背叛他,只是當時那種情況不能站出來為他說一句公道話,畢竟滿朝都是崔成天的爪牙,誰也不想做這只出頭鳥。”
“所以一年前的溫將軍也是如此嗎?”蕭千夜在他面前蹲下身,咬牙質問,“那尊披著龍袍的金佛和舍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雷公默和回紇可汗又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