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很深了,所以他走的每一步都很慢。
天劍門掌門見到如此景象,也不禁嘆了一口氣,人間百態,終于比不上山上清修,心無旁騖,心中唯一執念,就是證道長生。
他終究還是沒有因為一個可憐的孩童停下腳步,他已經是化外之人,這等淡泊心性,還是經歷了多年修煉,已是心如止水了,接著他向著另一條街道緩緩走去。
尋常人家的裊裊炊煙,柱著拐杖滿頭銀發的老嫗,穿著新衣裳放爆竹捂著耳朵的孩子,排隊領稀薄救濟粥的乞丐,寺廟里傳來的念經聲,每年這個時候,求香拜佛的人總是很多。還有失意不得志的讀書人散落在雪地里的文稿,。
這時,寺里的鐘聲敲響了,人群一擁而入。仿佛對于新年所有的寄托和愿景,都升騰在神佛面前青色的煙火間。
煙火裊裊,鐘聲不絕。
傘面上覆上了一層細細的雪。
天劍門掌門有些驀然,看著這個久違的人間,悵然不知所想。
他一步步地遠走在巷子之間,兜兜轉轉,腳印與路人相疊,再也難以辨認。
夜漸漸落下,茫茫白雪鋪成一片銀亮,有的則被貴門華燈照得富麗堂皇。
在某個拐角處,他又看到了那個男孩,那個蜷縮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里,稻草鋪在她的身上,哭過的眼睛紅腫無光。
每天冬天城里都會死去很多人,這樣的景象,習以為常便成了平常。
“這么晚了你不回家嗎?”
小男孩看著這個突然走到面前撐著傘的青年人,眼里氤氳淚水,沒有說話。
天劍門掌門看到她凍得蒼白的嘴唇和被冰霜覆蓋的睫羽,輕輕嘆息。
他蹲下身子,拍了拍男孩的腦袋。仙人撫頂。
男孩忽然覺得不冷了,他看著這個仙風道骨的青年人,怯弱地縮了縮身子,雖然不知道這位面相年輕卻目光滄桑的人做了什么,但是他還是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天劍門掌門又問:“你沒有地方去了嗎?”
小男孩咬著嘴唇,低下頭,他本來玉嫩的臉蛋被摸了許多臟兮兮的炭黑,一身破舊的衣服甚至不能將他包裹住,手臂上深一塊淺一塊的淤青。
“我爹死了。:”小男孩開口說話了。
小男孩斷斷續續道:“我娘讓我去給李家干活,要我乖乖聽話,如果被趕出來就不要回家了。我在李家做了三個月了,本來好好的。可是他們小姐忽然說我偷東西,打了我一頓,然后把我趕出來了。”
天劍門掌門看著小男孩微微顫抖的肩膀,早已通明的心境中竟有一點苦澀,他沒有問小男孩是不是真的偷東西了,這毫無意義。
他只是輕聲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閉著嘴低著頭,不肯出聲。
“你沒有名字嗎?”小男孩過了許久,才說道:”我娘說……我娘說我是……糧……糧溫生。希望我能……我能有糧食吃,穿的……穿的暖和,死……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