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醫院里,謝老師的病房前。
我帶著謝謝,提著清淡的番茄雞蛋面,靜悄悄來到。
謝老師正在熟睡,側著身子,背對著門口。
我停在門外,不敢走進去。
后面的小丫頭用力一推,險些讓我撲街,我回頭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口里無聲念叨。
她撇撇嘴,然后躡手躡腳走進,在床邊靜悄悄地站了一會,掖了掖病人的被子后,拿起床頭柜子上的保溫壺打開一看,空的。
我過去將飯盒放下,從她手里搶過水壺,轉身出去,到走廊盡頭打水。
回到病房時,謝謝雙眼通紅,堵在門口,不讓我進,抱過保溫壺放回去之后,徑直走了出來,將房門關上。
“老師沒醒?”往吳醫生的辦公室走去,半路上,我遲疑地問。
“醒了。”小女孩淡淡地說,“她知道你來了,不過不想你見到她現在的模樣,你知道的,她這人,看上去灑脫,實際固執得很。”
謝老師是個詩人,筆觸空靈,字里行間,自然如風。
但是為人愛憎分明,從不妥協,已近知命之齡,內心仍然如同小女孩一樣真摯爽直,這也是我最欣賞她的地方。
另外,她畢竟是個女人。
所以她不讓我見,我能夠理解。
吳醫生正在和同事交流著什么,見到來人,他朝同事點了點頭,就對我倆招招手,走進他的隔間。
“你怎么有空。”他請我坐下,倒了杯水,笑著問道。
吳醫生其實比謝老師還要小三歲,已經半頭白發,不過,他容顏豐俊,身姿挺拔,氣質極佳,無怪乎連謝老師這樣的人都甘愿將自己托付于他。
我說了中午和謝謝的偶遇,但是未提謝老師的病情。
他溺愛地揉了揉謝謝的腦袋,說:“最近比較忙,辛苦小家伙了。你要是有空,多來帶她去走走。”
他會對我提出這樣的要求,看來真是分身乏術,而且,對謝謝也心懷不淺的愧疚。
“我剛好將公司停了,打算休息幾個月。反正閑得發慌,最近就讓她跟著我吧。”我半真半假地說著。
吳醫生估計看出了什么,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造化,他也沒多問,只說:“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就說。你謝老師從來最喜歡你,已經將你當作半個兒子了,不用客氣。”
“這話應該我說才對,如果您和老師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吳叔,請你一定不能見外!”我心中感動,語氣堅定地說。卻是在心中下了決定。
雖然,現在的我,說什么都太過無力。
吳醫生會心一笑,說:“將小丫頭照顧好,就是幫的最大的忙了。”
又說了一會,就有人來敲門,我也不便多待,起身離開。
謝謝不走,說要去陪一下謝老師,剛好吳醫生再過一個多小時就能下班,到時把她送回去,晚上再來值夜。
我送謝謝去謝老師的病房,站在門口,輕輕敲了幾下門,對里面小聲說:“謝老師,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您。”
里面沒有回應。
謝謝不耐煩地揮手:“走吧走吧。”
我揉了揉她的腦袋,叮囑了一聲,笑笑說:“有事給我打電話。師弟鞍前馬后,決不推辭。”
離開住院樓,我在醫院花園的樹蔭下坐著,忽覺全身無力。
人生無常,真是難言僥幸。
而現在的我,偏偏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知了知了,沙沙直吵!
吵著吵著,我迷迷糊糊間,忽然來到了小區的彩票店。
彩票店不知什么時候豎起了充氣拱門,看見恭喜本店中出大獎的橫幅下,老板娘在朝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