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你那場手術,的確是我打的配合,那顆臟源,也確實是你的父親從鬼市之門內帶出。我想你已經查到了,你現在身上這顆心臟,與周家有密切關系。而且,毋庸置疑,以你父親的名聲,從你在鬼市里出現那一刻起,就已經被盯上。”
在曾經和冼巍面對面第一次交鋒的那間茶室,避而不見多日的曹知光坐在前者原來的位置上,盯著我帥氣的臉龐,目光有些復雜。
我禁不住打了個激靈,自然不是因為這段我早已經知道答案的話。
“迄今為止,我有兩個人無法看透。第一個,自然是你的父親。至于秦三,則是接下來半個。”
曹知光睿智的雙眸光芒微斂,明明已將知命,歲月卻未能在上面留下明顯痕跡的臉龐此刻顧自動容,已然陷入了回憶。
我微微一愣,壓住好奇心,免得打亂終于說到今天正題的講述人的思緒。
“哪怕已經過去三十年,我依舊記得非常清楚,第一次見到你父親和秦三時的情景……”
三十年前,考進當時的中山醫大(也就是如今的中大醫學院)第二年的那個暑假,沒有回家的曹知光在市火車站找到了一個勤工儉學的機會。
那時,總設計師在南海邊畫下第一個圈還沒多久,改革的春風已經席卷半個華夏,無數滿懷激情的年輕人紛紛南下,加入淘金大軍。
曹知光站在火車站廣場,面對浩浩蕩蕩的人流,有沒有感慨自己的渺小,他沒有說。不過,身為八大門在南方赫赫有名的冊門傳人,被三只手摸了“下窗”,應該多少有些丟人。
而將這第三只手提溜到他面前的,正是秦三。
當時,秦三跟著我的老豆正下火車,闖入這場蔓延至今的改革風暴的最中心,沒想到這風吹得有點歪。
曹知光第一次見到我的父親時,后者看上去比現在的我大不了幾歲,而比他要高半個頭的秦三,腳踏軍靴,背著軍綠大包,不羈的自然卷長發,將他剛毅的年輕面容掩映得極具魅力,裸露在背心外的臂膀結實有力,仿佛蘊含著無窮力量。
然而,曹知光在短瞬的驚詫之后,卻將目光久久停留在看上去并不比他現在的兒子強壯的我的老豆身上。
“他就像一個黑洞,你若不去觀察他,他如同不在,可一旦觀察了,越仔細,越無法自拔。”
曹知光這段話說得非常詭異,只不過,這卻是他時隔三十年后,溯源過往方將將給出的判斷。
“哪怕到了現在,我仍舊無法看穿。”
這個如今已經享譽杏林和江湖的兩門高人,其洞見,不可謂不極深。
然而,令他更加氣餒的是,他發現,不要說前者,就連秦三,自己都從未真正看清過。
說回當時,秦三將手上的老榮丟到曹知光腳下,冷不丁說道:“江湖規矩。”
曹知光聞言,眉頭禁不住跳了跳。
他雖說出身江湖世家,可畢竟生長在紅旗下,身后更是那個特殊時期,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江湖經驗。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了。
被逮到的老榮很上道,張開吃飯的那只手,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握住尾指,狠狠往外一掰。
哪怕當時火車站人聲鼎沸,曹知光依舊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咔嚓”一聲。
老榮蒼白的臉龐瞬間就爬滿汗水,然而,從始至終,他連哼都沒哼一聲,掰完自己的尾指后,就地爬起,一溜煙便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