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整天,達利安都沒有出現在我的車廂里,我猜,他肯定是害怕我的拳頭。
馬車緩緩的行駛在顛簸的石子路上,下午明亮的日光一格格的從我的眼前晃過,但我想它們肯定沒法把我臉上的陰霾給一掃而光。
“這樣,所有人不都知道了么?!”忍了半天,我還是忍不住指著自己的眉心對沙麗大喊,沒想到那一下讓我腹如絞痛,差點兒哭出來,“噢……”
“哈,”沙麗一面用力扳住了我的胳膊,一面幸災樂禍的將手里那盤血色的口紅收進了貼身行囊里,“每個女孩成年時,都會點這個來向艾澤拉斯諸神祈求神佑,這是一種古老的傳統,我記得還得誦讀什么祝福來著,等我回想一下……嘿!不許擦掉,不然你要倒大霉!”
“我怎么沒看見你點過?!”
“那幾天,我呆在自己的房間里,父親與母親為我連夜祈福,你么……”
她肯定也意識到了自己說了蠢話,不然,也不會尷尬的閉上嘴,小心的瞧了我一下。
我則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就在那時,我們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托里爾在外面用力的拍了拍車廂,笑著喊道,“小姐們!我們到阿加曼德莊園了!”
*
透過窗戶,我一眼就看見了好幾十座巨大的風車。
它們就在層層疊疊的房屋后面,是白色的,在碧藍的天宇里吱呀吱呀的轉動,扇出的冷風甚至都透過了取暖法陣,吹進了我的脖子里。
“我去找他們幫幫忙,”沙麗一面朝外挪,一面說,“你根本沒法動,對不對?”
“我能自己走,”我立刻打斷了她,“把你的紅斗篷給我,兜帽最大的那個!”
*
誰說這個莊園是洛丹倫北邊最富庶的地方的?
沒錯,那條通往石堡的路確實修的寬廣又整齊,那座石堡看起來也格外威風。
可是,我們身后那片低矮棚戶卻灰蒙蒙的,融化的冰水沿著爛木墻一滴一滴的流下,把泥土地弄得濕漉漉的。
一堆堆發黑的東西在泥濘的墻角里堆積,發出陣陣難聞的漚臭。
實話實說,這兒要比洛丹倫東區還要骯臟破敗。
當我們在莊園中的那一座旅館下車的時候,我還看見了好些衣著襤褸的人在昏暗的小巷里盯著我們,他們的目光可不太友善。
*
“我會先去阿加曼德家,”還在馬車上的瑞奇隔著窗戶告訴我們,說著,他擰著眉頭瞧了瞧我,那雙糾結的藍色眼珠讓我下意識的把兜帽扯的更低了,“沙麗……你和彌賽亞先呆在這兒……”
“好的。”
盧比奧家女兒的回答清脆又干脆,眼角的余光告訴我,她甚至放下了捂著鼻子的手,歡快的與身邊那名騎士相視而笑,這讓瑞奇的眉梢不由自主的抽動了一下。
哈!
我扶著她那不甚結實的肩膀,剛準備走,卻聽見瑞奇叫住了我,“彌賽亞!”
我側頭瞧了他一眼。
“等你想明白了再去拜訪阿加曼德……”
我確定盧比奧家的大兒子就是個蠢蛋,“我才不去!”
瑞奇的眉梢忍不住又抽了一下,“你必須得去!而且,舉止必須禮貌些……”
“噢!”我本來就心情不太好,他這樣頤指氣使就更讓我不悅了,“少廢話!你管不著我!”
瑞奇滿頭金發幾乎都氣炸了,“你就非要那么粗魯么?!你就非要讓別人說你是樹林里的猴子?!”
我砰的狠狠的擂了一下車板,怒道,“你才是猴子!”
天知道那一下居然又牽動了我的小腹,劇痛襲來。
要不是一直靜默的立在一旁的達利安沒有立刻攬住我,我非要跪在這滿地冰冷的泥水中。
“噢……天……天吶……”我的眼眶都發熱了。
“彌賽亞?”那名男孩小心的掀開了我臉上的兜帽,頓時,明亮的日光撞了我滿眼,一齊撞來的,還有他那一臉仿佛見了鬼的驚訝。
他肯定看見我眉心里的那點紅跡了。
瑞奇肯定也看見了,因為,在那一瞬,他的臉差點兒都從車窗里伸出來。
他們的模樣讓我懊惱之極,連忙狠狠的將兜帽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