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杭余思這缺心眼的貨,古來已經提不起精神來生氣,他看向白重印,這位老人面含笑容,正認真的向他們傳授在青禾村中活下來的技巧。
杭余思聽得連連點頭,似是對此佩服不已。
古來很無語,他很想說你們別這么早就放棄掙扎,但仔細想了想現在的情況再怎么掙扎也沒有用。
他跟孟依人對視一眼,后者眉頭緊鎖,愁緒滿面。
“我不甘心。”孟依人重重嘆了口氣,緩緩道:
“我不甘心啊……”
他朝著蔣高拱手作了一揖,緩緩道:“今夜過后,我們將再無出去的機會,千年前我受命下界,除了遵循掌門法旨外,更重要的一點是我的修為已進無可進,上界再不能幫我提升,為了能夠走上無盡大道,才來到下界,以紅塵煉心,要我就此認命,我不甘心!”
他攥緊手掌,一向蒼白陰郁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扭曲的恨意,“當年我眾叛親離,獨孤一擲……可不是為了千年后的現在,乖乖在這里等死!”
千年以前,他是比蔣高更加出色的弟子,那時他風光無限,弟子大比中將那些上界頂級的宗門壓的喘不過氣,所有人都認為他有資格邁出最后一道坎,就連他自己也是這么想的。
可是。
他失敗了。
太過招搖就意味著看他不順眼的人極多,不知道是誰在丹藥里下了毒,無聲無息,無人察覺,日子一久,他已經再無更近一步的可能。
甚至……前路斷絕,大好的功行徹底毀于一旦。
他的師父怕他就此一蹶不振,日日到他面前進行看護,他師父脾氣暴烈,兩人說不了多久就會吵起來,不過在吵架中,師父向孟依人透露宗門中最重要的秘密。
那僅存于宗門高層才能知道的秘密。
——下界中有能通天的路。
雖然這事他師父并不相信,但走投無路的孟依人只能抓住這唯一的一次機會,為了能夠順利來到下界,他鋌而走險,去偷了宗門的至寶想要給自己重新換命,但這事卻被掌門發現,本來要將他打的魂飛魄散,最終被他的師父以命相求。
他師父曾經是前任掌門關系最好的師兄,為了能夠讓他活下來,師父自愿去鎮守魔窟,就連前任掌門也因為此事,感到愧疚,在不久后便將功行散去,投胎轉世。
孟依人如愿被貶下界,所付出的代價超乎了他的想象。
在那一日起,他就對玄極宗沒了歸屬,如果不是師父還活著,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老老實實的去當倚危樓的樓主。
世人只看到這樓主對外的風光,又有誰能知道,倚危樓的樓主,其實是個……魔窟。
孟依人低下頭,摩挲著自己的手臂,在光滑的皮膚之下,是密密麻麻充滿了無數咒痕的軀干。
他的骨血,他的內腑,他的靈魂,早已被刻上了世上最危險的咒。
每隔三百年就要換一具身體,他所承受的痛楚,又有誰能了解?
為了能夠完全掌控下界,玄極宗從數萬年便開始布局,直到他下來后,成為其中最重要的棋子,這盤局才算徹底完成。
直至今日,支撐孟依人的就只剩下那對師父的愧疚和對宗門的渴望。
“蔣師弟,求你幫我這一次……”孟依人低聲下氣,說道:“我不能被困在這里。”
蔣高輕輕一嘆,扶住孟依人的手臂,“我早說過,會將這條命留給宗門,孟師兄,你還是去找別人吧。”
“我的目的與宗門并無任何對立,蔣師弟為何不能助我?”
孟依人這時已經站了起來,他死死盯住蔣高的雙眼,近乎逼迫道:“我只求大道,若是不成,我自愿去投了那怪物口中,蔣師弟,與其在這里等死,何不與我拼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