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傾沒吭聲,接過顧長安手里的碗,把湯藥一口悶了,又伸手拿了一塊芙蓉糕慢慢吃著。
顧公子接過空碗的時候明顯松了一口氣,“可算是完事了,大殿下在的時候也沒見你嫌苦嫌燙的啊?”
公子爺把碗往邊上一隔,也拿了一塊芙蓉糕,咬了一口之后又嫌不和胃口,皺眉道:“怎么這么甜?”
“送你屋里的你不吃,吃人家的還嫌棄起來了。”秦灼說著把整疊都放到了晏傾手上,朝他道:“行了,你該吃吃,該歇著就歇著,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轉身便走,半刻也不停留。
顧長安見狀,連忙跟了出去,出去的時候還不忘把門帶上了。
晏傾望著少女背影的目光就此被隔斷。
他靜坐了片刻,然后低頭看著手里的那碟芙蓉糕,伸手摸了摸青瓷碟的邊緣,仿佛還能在上面感受到些許少女指尖的余溫。
那幾不可見的一點暖意,被冰涼的手一碰,瞬間就消散盡了。
“你怎么這么貪心啊,晏孤云?”晏傾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他反手就把那碟芙蓉糕摔了。
偌大個屋子里,只有他一個人。
碗碟落地聲響極大卻沒旁人能聽見,碎瓷四濺,甜味濃重的芙蓉糕滾了一地。
榻上簾帳低垂,幾乎把他整個都籠罩在了陰影里。
總是白衣翩然出現在人前的神仙公子,此刻雙目赤紅,兩手緊握成拳,青筋畢現,像個掙扎在煉獄里的妖魔。
窗外陽光燦爛,屋內寒氣四溢。
好似無形中形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秦灼走在陽光下,同人說笑的聲音時不時傳過來。
晏傾躲在陰影里,打坐運功拼命地把不該有的那點妄念壓制下去,可直至他冷汗淋漓筋疲力盡,倒在榻上時,無意識念出的那兩個字卻是:“灼灼。”
他閉目,歇息了半刻。
晏傾再睜眼時,雙眸漆黑如墨,如深不見底的深淵。
他起身下榻,從柜中取出一件黑斗篷披在身上,用寬大的帽沿遮住了臉,然后開門走出了屋子。
晏傾一路都走在陰影里,去了大牢。
牢中關押的都是重要犯人,風千面怕出什么疏漏,就請命親自來守。
前些天都沒什么特別的。
可今日卻來了這么一個怪人。
風千面遠遠地瞧見這人走了過來,聽見身邊的獄卒嘀咕:“大白天的穿著黑斗篷,全身當得嚴嚴實實,什么人啊,這么見不得光?”
“現在可是盛夏,悶成這樣也不嫌熱?”
兩個獄卒正說這話,那人便走近了,尚有幾步之遙的時候,便有一陣寒氣迎面而來。
兩人被凍得一哆嗦,都不說話了。
這滿身寒氣,風千面不用看臉都知道是晏公子來了。
他以為是大殿下有什么吩咐,連忙迎上去,低聲問:“晏公子,你不是在養傷嗎?怎么來了這,可是殿下有事交代?”
晏傾沒回答,嗓音冷冷地問:“張家人關在何處?”
“都在里頭呢,我帶您去。”風千面領著人就往里走。
大牢的獄卒有點眼力見的都知道這是上頭來人了,也不敢去窺探黑斗篷底下的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