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聞言,手無意間握緊了桌角。
先生雖未明說,但字里行間已經把晏傾顯露無疑。
可她與那廝如今不過是盟友而已,何至于貼心至此?
難道說晏傾入了御史臺還不夠忙,竟有閑的發慌來管她在崇文館會不會被誰看不慣……
對此,她不敢也不愿多想,生怕又是自作多情一場。
秦灼垂眸,淺淺笑道:“那人好不懂事,竟為了兩本書勞煩先生。”
沈文軒聽到這話,輕撫胡子的手微微一頓。
片刻后,他才再次開口道:“倒也不見得是不懂事,若不是他,你我師生還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不是嗎?”
秦灼笑道:“這倒是。”
兩人又坐著說了一會兒話,有學士在外輕輕扣門兩三聲,說有不解之處來求教帝師大人。
秦灼便起身道:“那學生先告辭了。”
反正都已經打了照面,日后都在京城,師生二人有的是機會再座談。
沈文軒點頭道:“去吧。”
秦灼退出茶室,同緩步入內的學士大人微微頷首示意。
一進一出,擦肩而過。
外頭日頭正好,秦灼穿過庭前,恰好聽見左書堂的那些王孫公子們當堂學士就方才她與趙學士爭論之事講當今天下女子如何如何。
她站在窗外幾步,略聽了聽。
眾人各抒己見,有人說:“自古女子以柔為美,貌美、性溫順為佳,若是太有主意,事事要與男子爭個高低,豈不荒唐?”
“是了,女子本不該讀太多書,就怕沒幾分學識,心卻大了野了,覺著自己能同男子一較高低,前朝有公主與兄弟爭皇位、導致大亂四起民不聊生便是前車之鑒!”
“不說前朝,也不說上一輩,只看今日的秦灼,便知女子讀書習武并不是什么好事,她同趙學士爭理時真真兇橫,同書中那些河東獅、母老虎也差不離了……”
書堂里眾人聞言,轟然而笑。
“此言差矣。”一向脾氣溫和的謝無爭起身,正色道:“天下大,萬物生,人各有不同,既生于世,便是天意讓其存之。世子女子,有柔弱嬌美者,亦有性情堅韌者,有性情飛揚者,有好學好武者,豈可因爾等喜惡,一語定其好壞對錯?”
書堂里眾人一時沒了聲響。
周遭鴉雀無聲。
秦灼站在窗前,看著少年無爭鶴立雞群。
淡金色的陽光灑進書堂里,照清楚了周遭王孫公子們神色各異的臉,也籠罩著謝無爭芝蘭玉樹般的挺拔身姿。
少年身上有光,心中自有天地。
秦灼多站了片刻,便轉身走出了崇文館,其他那些人如何反駁如何附和她都無心再聽。
這世上已經有這樣好的一個謝無爭,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日頭高高掛起,眼看著就到午膳的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