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御案前三步遠的地方,微微低頭,半張臉便籠罩在了陰影里。
“分憂?”興文帝聽到晏傾說著這話,就想起了這三天不斷有大臣來進言,跪請,且不僅是朝堂這些人鬧得歡,后宮的妃嬪們也是一個接著一個跑出來揭發王氏這幾年謀害皇嗣,鬧的前朝后宮都沒個安寧地兒。
興文帝冷笑了一聲,沉聲問道:“你真的是在為朕分憂嗎?”
晏傾正色道:“是。”
興文帝聞言,頓時:“……”
以前每次都是臣子跟他表忠心,拼命地說一大堆話來證明,結果這個晏傾完全不走尋常路。
君王問話,他竟敢只回一個字。
興文帝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他繼續說點什么,頓時臉都黑了,“你真以為朕不知道你跟秦灼的那點事?”
“臣斗膽,敢問皇上說的臣與秦灼是哪樁事?”晏傾問這話的時候臉上也沒什么表情,沒看出半點斗膽的樣子來。
反倒是字多說了好幾個。
興文帝非但沒看到晏傾惶恐不安,反倒還問起來了,一下子連氣息都不太順暢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秦灼火燒棲鳳宮那夜,你同眾御史在御書房參王氏一族數條罪狀,怎的那么巧?不早不晚,偏偏是同一天?”
晏傾字字清晰地回道:“王氏罪行累累,天意如此。”
他睜著眼睛說瞎話,神色一點都沒變化。
興文帝對此,也毫無辦法,只繼續道:“這幾天你翻出了那么多有關王家的案子,近至十幾日前,遠到十幾二十年前,你一個從六品的小御史,初入朝堂就敢推倒王氏,朝中文武竟有大半都為你所用……”
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興文帝稍稍停頓了一下,這是他最想不通的一點,晏傾好像天生就有令人信服的能力。
興文帝缺少的正是這些,且這么多年來也沒能補足,不由得對其起了殺心,“你可知拉幫結派、左右帝心,敢當何罪?”
“臣惶恐。”晏傾嘴上說著惶恐,臉上卻沒什么表情,語氣淡淡道:“朝臣文武此番齊心諫言為的是大興江山、為的是百姓,而非臣。更何況……”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而后道:“俗話說,墻倒眾人推,王氏一族根基已爛,廢后失德,天下皆知。皇上重情義,不忍發落枕邊人,臣等這幾日不過是盡臣子的本分、上呈案情,勸皇上早下決心,何來的拉幫結派、左右帝心?”
這話已然說盡。
若是興文帝再表現出不悅的神情,那就是自個兒在說今日廢后的旨意是被臣子們逼著嚇的,帝王天威不在。
可他要給晏傾這樣的人好臉色。
興文帝也著實不怎么愿意。
于是他默聲不語。
幾步的晏傾也就安安靜靜地站著。
偌大個御書房里靜謐無聲。
只有門外有些許腳步聲來去。
過了片刻。
“說到底,你還不是怕王氏此次安然無恙,會為難你那個心上人。”興文帝才抬頭,臉色稍緩,裝出了些許和善明君樣來,“晏傾啊,少年人,心思何必這樣重?讓你同朕說句實話,就這么難嗎?”
晏傾聞言,眸色微變。
那天晚上也是事態緊急,才在眾人面前說出“她是我心上人”這樣的話來,為的是有個名目可以跟去棲鳳宮。
如今興文帝這個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