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兒是春花嬸兒子的小名,鄉下人取名都沒什么排場,貓兒狗兒地亂叫,圖個好養活。他大名叫李壯實,今年十五六,還沒成親。
到了春花嬸家,狗兒正蹲在院子里逗大黃狗,看到柱子來了,猴兒似的撲過來,纏著要他教他撐船。
“去去去!”春花嬸嫌棄地指使道:“去把兔子收拾出來,別整天著五不著六的。撐船是你能學會的嗎,滾蛋!”
狗兒被打了兩巴掌,嘻笑著跑去打水了。柱子便走到屋檐下,對著蹲在那兒,看上去老實巴交的中年漢子喊了一聲“叔”。
一晚上,即使是爆香的兔肉都不能讓柱子從恍惚中拉回神,春花嬸絮絮叨叨地將白天的事又在桌上念了幾遍,到最后,更是拉著柱子語重心長地說道起來。
“我就說你要快點找個婆娘,要是有婆娘,那張賴子也不會想出今天這樣的損招,竟然要你娶她那下不出蛋的女兒。呸,簡直不要臉!”
說著又把張家人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并表示明天她就去尋媒婆。
柱子沉默了一會兒,赧然道:“嬸子,我一個擺渡人,哪里有人敢嫁我,還是算了吧。”
桌上突然一靜。
因為那個關于擺渡人是連接人間與亡界的傳說,一般人對他們這行都有些看不見的忌諱。雖然平時來往沒什么異常,但只要一談到婚嫁,卻是沒人愿意把女兒嫁給他們的。
因此,大多數擺渡人都是鰥寡之人,娶妻極難,就像他老子栓子也是個老光棍,柱子只是他撿來養的。
春花嬸卻對這樣的傳說嗤之以鼻:“莫聽那些閑人胡咧咧!這事就交給嬸子了,保證給你找個清清白白好看的姑娘!”
柱子眼中突然變得迷茫,怔怔出神半響,喃喃說道:“我有娘子了……”
“你有娘子了?”春花嬸大嗓門地喊了聲,驚訝之情溢于言表。
狗兒好奇地趴過來:“哥,娘子,不對,嫂子在哪兒呢,長得好看不?怎么沒見她來找過你呢?”
春花嬸拍開狗兒,也連聲問道:“你以前怎沒說起過啊,對方是哪村哪戶的姑娘,性子怎么樣?家里幾口人?我跟你說,選妻首先得看人品……”
而柱子卻懵了,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脫口說出有娘子的話。
是啊,他娘子在哪兒呢,是誰啊。
明明他就沒成過婚,也沒跟哪家姑娘訂下過私情。
“我、我……”
他想說剛剛是他說錯了,卻發現嘴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就是說不出“我沒有娘子”這幾個字。好像心底有個聲音一直在告訴他,他是有娘子的,不能跟別的姑娘有牽扯,不然就是負心人。
柱子只覺心緒亂成一團,不明白為何會有這種莫名的感覺,就好像他把很多重要的事都給忘了!
看到他這個樣子,一向沉默寡言的李叔開口了:“行了,少說兩句,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一向潑辣的春花嬸住了嘴,想到柱子的身世,也不好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