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幡,這是擺渡人的標志。
就跟舊社會的老爺們出門,一定要前呼后擁著擺排場一樣,這招魂幡就是擺渡人的排場。
見招魂幡,如見擺渡人。
人都有個三災五難,尸鬼妖魔也不例外,人有難自然是要求親朋好友,可那些東西有難,也就只有擺渡人頭鐵,敢將之接引進陰人客棧了。
據說,一些懂行的老妖老鬼,見了這招魂幡以后,都得上前拜上三拜,算是見禮,混個面熟,一些溜須舔腚的主兒更是得摘些山中的老藥野果雙手奉上,就是希望往后有難處的時候,擺渡人能適時伸手拉一把。
眼下,這根招魂幡杵在這里,是對我們一種無聲的挑釁。
我實在想不通,這老家伙哪來的底氣?不久前還被我師父壓得抬不起頭,怎么眨巴眼的功夫就這么自信了?
“驚蟄,跟哥們走,咱倆摸黑進去給丫來一下子,然后直接挖坑埋了!”
許是我師父在這里壓陣的原因,老白勇氣爆棚,口口聲聲說擺渡人找上門,肯定是向我討債,惦記著我們禮官一門的東西,這仇他給我報,不由分說的拉起我就朝木屋摸了過去。
我被他突然而來的勇氣搞的猝不及防,有心想說這事兒里有詭異,癆尸帶著我們來了這里,它自己反倒撒丫子逃跑了,這擺明是有圈套,可能人家早就有所防備了,當下忙回頭看了我師父一眼,卻見對方負手而立,沖著我默默點了點頭,我這才踏實一些,琢磨著他應該是想讓我們打個頭陣,探探究竟,有他壓后,我也放心不少。
凜冽的山風灌入小破屋里,屋中發出陣陣猶如惡鬼哀嚎般的聲音,甚是凄厲。
這屋子已經很破了,四周的木板有不少破損的地方,我和老白尋摸到近前后,便貼著窗沿兒蹲了下來,扒在一個兩指寬的縫隙上朝里望去。
木屋里空空蕩蕩,頗為破敗,有不少垃圾,犄角旮旯里甚至還有排泄物,也不知是哪個缺德鬼來這里方便,彌漫著一股子難聞的氣息,中間有一方神龕,上面立著一個三四十公分高的塑像,是個披著獸皮、長著犄角的男人,一手拿著叉子,一手握著刀,背后背著弓箭。
那是山神爺,以前山里的獵戶就拜他。
山神爺的下方,一個人背對著我們,正蜷縮著身子在地上睡覺,這等天氣,卻穿著厚厚的棉襖子,看起來很是臃腫。
我一眼便瞧出,睡覺的這位正是擺渡人!
真在睡覺?
我端詳打量許久,沒看出屋子里有什么特別的布置。
老白大喜過望,低聲和我說,準是我們攆兔子似得攆的那癆尸滿山跑,下意識的往這邊跑,卻忘了通知老東西了,活活把老家伙給賣了。
我斜睨他一眼,心想你個老江湖,這么二的論斷是怎么從你腦子里蹦出來的?
老白卻不管那么多,悄無聲息的摸到門前,從地上撿起一根細木棍,順著門縫插進去,上下劃拉著,不久后,門內發出“哐當”一聲響動,應當是門栓被抬起來了,把我嚇一大跳,盯著擺渡人看了許久,見對方沒動靜,才稍稍放心。
嘎吱!
老白偷偷推開了門,一個勁的對著我招手耍眼色。
“你他媽王八蛋,又讓老子前面掃雷。”
我低聲罵了一句,最后還是乖乖順著門縫鉆了進去,沒辦法,老白這孫子我太了解了,今兒個我要是不先進去,他那雙腳在門口就算落地生恨了,根本不可能動彈的。
擺渡人依舊在睡覺,睡得還頗為香甜,對風聲充耳不聞,身子微微起伏,呼吸很是均勻。
我躡手躡腳的摸到近前,居高臨下盯著對方那張皺紋很深刻的黑臉,確認這就是擺渡人無疑,立即高高舉起天官刃,可事到臨頭又有些遲疑了。
我想到了稚娘,稚娘有托于我,讓我來找這老頭,果真一棍子敲死他,那稚娘的事兒怎么辦?何況,這老頭子雖然居心不良,但總的來說,對我還有那么點恩情,沒他,可能那天晚上我就捱不過去了。
興許我師父真是說對了,我確實有點婦人之仁,殺伐不夠果決。
胡思亂想之際,睡夢中的老頭子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砸吧幾下嘴巴,眼皮子掀開,眼角的余光掃到我的剎那,他的眼中明顯閃過一抹光芒。
不過,這光芒在我眼中可就是寒光了,連帶著四周的環境都感覺殺機四溢,在對方爬起來之際,手一哆嗦,天官刃立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