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我的問題,白七爺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就在我都懷疑是不是他的健忘癥又一次犯了,已經忘了正在和我聊天這件事情的時候,白七爺終于有了反應,他好似憋了一口氣憋得很久,一下子泄氣了似的,脊背都駝了下去,甕聲甕氣的說道:“沒有,關于他在陰司的一切行為,酆都從不干涉,甚至有些放任,即便是受了欺負,鬼差陰兵插手阻止的時候,城隍也會讓鬼差陰兵退去,任由他被欺負,這應該就是他的應劫方式。”
我心下一動:“莫非……您讓他當牛做馬,是幫助他應劫,讓他迅速扛過去?”
白七爺的看我的眼神讓我很受傷,我感覺他好像在看一個白癡。
頓了頓,白七爺問我:“你在陽間行走,多與鬼神打交道,涉及到鬼神之事的人家,很少是因為意外招惹,十之八九有隱情,多的是意難平,而每一段意難平的事情中,幾乎都有一個大冤種存在,你應該見過很多冤種吧?我且問你,見到他們,你什么感受?”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遇到過的冤種,表情糾結:“那個……雖然我很想說,我很同情他們,但是很顯然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感受,驟然聽聞的時候,只是覺得很想笑,可笑著笑著我就笑不出來了,然后就覺得有點氣,怒其不爭,最后越想越氣,覺得他就是個大傻叉,最后的最后,除了毆打他們、嘲笑他們、唾棄他們外,好像再沒有別的方式可以發泄我的郁悶。”
“著啊!”
白七爺一拍大腿怪叫一聲,倒是給我嚇了一跳,他一臉興奮的說道:“你看,這咱倆不就找到共鳴了嘛?你干嘛還問我這么白癡的問題?
這王八羔子我都接引了他整整一百回了,都快接引出感情了,最開始我看他當冤種,還能清醒的意識到他是在應劫,慢慢的,我就看不過眼了,最后越看他那副窩囊樣子,我就越氣。
我跟你說,最后這一回接引他,我真的是忍不了了。
這孫子生前就惦記著傳宗接代,可他自己沒那能耐,于是不到三十歲收入頗豐的年紀,愣是娶了個四十多歲的離婚女人,那女人還帶著個十幾歲的男娃子。
好吧,這跟離婚帶娃什么的也沒太大關系,關鍵你好好挑挑行不行,那男娃子渾身的惡習,就是個地痞無賴,打架斗毆,黃賭毒一樣不差。
可他忽然得了這么便宜兒子,竟然還欣喜若狂,就跟撿到寶了似的,傾其所有的對人家好,你說他是不是有病?這種貨色能養熟么?
我跟你說,幾百年前我曾經接引過一個叫多爾袞的家伙,那家伙看著都晦氣,老大的能耐就是干了跟他一樣的蠢事兒,結果死了都被刨墳鞭尸、挫骨揚灰,來陰曹地府的路上一直跟我絮絮叨叨的說什么悔不該當初……
人家一個差點當了皇帝的人都沒能辦成這事兒,憑啥你一個百世冤種能干成啊?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那小子把他和他爹媽那點家底兒全敗光了,他娶的那女人也是個病秧子,沒兩年就走了,那小子就跟著他,心安理得的吃他的、住他的、花他的,他沒錢了,天天就抽他,最后被人家給活活打死了,那小子也被判了死刑了。
到這兒,一輩子也算結了,是吧?
誰知,那小子到了陰曹地府都不放過他啊,找上門又心安理得的吃他、喝他、用他。
他在陽間的爹媽早早被他給氣死了,早沒親人了,逢年過節也沒人給他燒點花用,于是呢,他就在陰司里到處找活兒掙錢伺候那小子。
我真的是看不過去了,就跟他說,上輩子都結了,可以了。
你猜他怎么說?他說,唉,當爹當媽的,那不都是當牛做馬的嗎?!
我看他那副倒霉樣就氣得七竅生煙,忍了他一百世了,實在受不了他了,就冷笑著說——行,你不是愛當牛做馬嗎?老子就讓你當牛做馬當個狗!!”
“然后你就把他變成這副樣子了?”
我看著白七爺的時候有些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