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陸貞的話,黃明遠嘆了一口氣,這只是多少北地女子不幸中的一個。被胡虜擄走,生死兩難,有時候活著回家,還不如死了。不幸地人各有各得不幸,自己也不愿去深究別人心底的創傷。
忽然黃明遠看到陸貞的樣子有些熟悉,又細細地打量了一番。
“你是那日在蒲古部大帳的女子。”
陸貞身子一顫,仿佛想到什么恐怖的回憶,臉色慘白,搖搖欲墜。
黃明遠搖搖頭。
過了良久,陸貞才開口道:“郎君,我的確是被你從蒲古部帶回的,若非將軍,陸貞這時早就是個死人了。將軍是不是好奇我為什么從吳州來到遙遠的北方的一個邊鎮。”
黃明遠臉色復雜地說道:“算了這些改日再說吧。”
陸貞卻有些倔強的說道:“郎君還是讓我說吧,我怕這次不說,以后我更不敢再提這件事了。”
黃明遠點點頭。
“我本來是華亭陸家的嫡系女子,家父陸諱德休,原云陽鎮長史。小女子是在赴云州看望父親時,才遇到這次災禍的。”
雖然很恐懼,但陸貞知道若是想留下來,自己必須將這段舊事告訴黃明遠。黃明遠不會留下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而陸貞每一字一句的述說,都像是從她身上割肉一般的傷痛。
“那日,父親去找鎮將商議守城,就再也沒回來。然后就是城內燃起了滔天的大火,還有那見人就殺的胡騎。我抱著妹妹,卻怎么也逃不出去,他們殺光了所有阻擋的人,然后滿臉猙獰的撲來······”
陸貞的臉上已經躺滿了淚水,哭到哽咽。黃明遠上前將她攬在懷里,他能明白一個女子在那種情況下到底有多大的恐懼,也明白她到底是怎樣掙扎著殺了對方的頭領,又是如何從這苦苦糾結中選擇了活下來。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苦難讓人去承受,而本來他們是不必去承擔這些。
······
陸貞到最后還是留在了黃明遠這里,倒不是黃明遠有什么想法,而是這年頭想找一個合格的書吏簡直是癡心妄想。來大同一年多來黃明遠就換了五個人,其中時間最長的是凌敬,這還是黃明遠為了考察他。
現在社會人群的識字率頗低,養一個脫產的文化人至少得有三五個壯勞力的產出,所以這個時代的寒門也是后世的中小地主,甚至是鄉下的大地主,至于后世的農民,現在只能叫庶民,他們別說上學了,連吃飽穿暖都是問題。
而秘書這個崗位,要求頗高,有能力的黃明遠都提拔了,沒能力的都不敢用。大同城作為邊城,也缺文化人,黃明遠也沒有辦法。
陸貞的文化水平遠超尋常人,博涉經史,精研文筆,班婕妤、左嬪無以加。她身為女子,又心細如發,照顧黃明遠也是得當。雖然在黃明遠身邊才不久,但黃明遠已經發現身邊缺不了他了。
黃明遠因為事務的繁忙,平日也讓陸貞給他草擬公文,初審一遍各事務,把重要的再給他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