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紇部太弱了,所以到最后,無論是絞殺仇寇的突厥人還是反叛韋紇部的鐵勒諸部,都只剩下一件事,就是享受這盛大的饕餮之宴。
揮舞著彎刀的騎士,一次次手起刀落,一片片血花帶起,飛起的頭顱四散,染紅了鋪滿血花的大地。
財富、女人、珍寶和權利,馬蹄的奔騰和彎刀的閃亮成為他們獲取這一切的最好選擇。而對他們來說,在荒野中男人的驚慌、逃亂聲和女人的驚叫、呻吟聲是最美妙的樂曲,讓他們在這個不眠的夜里享受到前所未有的體驗與快感。
三面被包圍的特健俟斤當看到兩翼揮舞著彎刀向他們殺來的吐如紇部和覆羅部時,就全明白了,大勢已去,無可奈何了。
特健俟斤看著一旁的長子藥羅葛·菩薩,滿臉的哀傷和無奈。這個長子,勇武有謀,好打獵,戰爭中必身先士卒,戰無不勝,下屬都敬畏依附,部落中人也認為菩薩賢能。特健俟斤很是嫉妒兒子,準備此戰得勝返還之后就把菩薩驅逐,將小兒子特蠻立為繼承人。
可是現在,特健俟斤很清楚,此戰之后,韋紇部將十不存一,韋紇部的未來只能依靠兒子菩薩了。好在自己的妻子烏羅渾,為人嚴明,素有威望,能決斷處理部落內部事務。只要母子二人核心部眾不失,就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當死亡降臨的時候,特健俟斤并不是異常的恐懼,反而感覺自己沒有比現在更清醒的時候。
“菩薩,阿耶這次恐怕真的回不去了,大韋紇部就交給你了。阿耶十三歲征戰沙場,往來無敵,稱雄漠北,今遭小人算計,折戟沉沙。不能見到我大韋紇的大纛插遍草原,我就是死了也是心有不甘。你要牢牢記住我的三個遺愿。一是此戰之后韋紇部勢弱,已經經不起折騰了,你一定和突厥人休戰和盟,即使付出再大代價也值得;二是你要把鐵勒諸部的背叛記在心里,卻還得和他們結好,共同抵擋突厥人的侵蝕,不到你真正強大無比時,決不能和他們翻臉;三是我們現在已經守不住娑陵水的草場了,你回去后要立刻帶著部眾西進,只有等到真的強大了再回來奪回祖地。無論什么時刻,你都不能忘記,你是生在娑陵水的,那是我們大韋紇部眾的家。”
藥羅葛·菩薩也是一臉哀傷,雖然父子二人不和,但現在看著父親心存死志,知道這是父子二人最后一次交談,卻是只能將父親的教訓牢記心底,不敢忘記。
特健俟斤喚來心腹將領普度,又將部落里最精銳的千余騎兵交給長子菩薩,讓普度護著長子向北突圍。到了如今,形勢危急,也只能給韋紇部留點種子了,至于其他人,就為了這些種子能夠更好的成長,便用他們的死為大韋紇部敲響一曲贊歌吧。
突厥人的攻擊越來越迅猛,前鋒打穿了韋紇部的幾道防線,幾乎已經殺到特健俟斤的面前。這個時候,特健俟斤還不放棄,并不組織隊伍突圍,而是將能聚攏的有限部眾繼續抵抗,只為能夠給長子的突圍部隊創造更好的機會,吸引更多的注意力。
菩薩再次回望一眼父親,他知道此次一別,天人永隔,他再也沒有那棵能為他遮風擋雨的大樹了。
看著長子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特健俟斤滿臉含笑,他知道韋紇部終究還是會有未來的。帶著身邊為數不多的侍衛,特健俟斤最后一次向著身前的敵軍發起了攻擊······
特健俟斤宛如飛蛾撲火一樣沖向了對面的突厥軍隊,然后也像飛蛾一樣燃燒在絢爛的烈火中。
藥羅葛·菩薩看著頭也不回的父親,拭去眼角的眼淚,發了瘋的一樣向著北方沖去,消失在無盡的夜色里,只留下一地的煙塵。
雙方小規模的戰斗一直持續到第二日一早,整個突厥牙帳一片狼藉。漫山遍野的尸體與積雪混在一起,凍成了一個個可怖的冰雕。
達頭這次借著此戰,終于搶先褥但一步進入東突厥的牙帳內。雖然兵勢不如褥但,但憑借投靠自己的思結、渾、蒙陳、吐土紇、覆羅五部的力量,他已經可以穩穩地壓制住褥但的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