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平何許人也。
絕大多數人都會回答:虛海傳說,羽軍將軍,實力強勁,令人神往。
或許魔物的答案會更咬牙切齒一些:午夜噩夢,打也打不過,殺也殺不死,無敵掃把星,提起來都嫌晦氣。
可只有鴉陌城的羽軍們知道,如今的白羽平遠達不到外界的評價。
名聲在外卻又柔弱易碎,琰副將眼中的她像個櫥窗內的古董瓷器。
一想起若是此事暴露,鴉陌城也許會被萬魔入侵,白羽平將會被魔君們活剮,她就夜不能寐、思慮成疾。
“我說。”白羽平驟然轉身,長發隨風飄起。
她直視琰副將,語氣輕松地說:“先去把旁邊那個魔巢滅了。”
滅魔巢?滅子級魔巢?憑借鴉陌城這百十號羽軍去滅十多個子級魔君駐守的魔巢?!
脆弱淡雅的古董瓷器朱唇微啟,像是在說吃飯喝水一般、輕易說出了琰副將連做夢都不敢想的決定。
她滿臉錯愕,心內驚懼中甚至涌出了三分嗤笑。
“很難理解嗎。”白羽平平靜的語氣幾乎讓人聽不出這是疑問句。
琰副將有些抑制不住想笑的欲望。她努力壓下嘴角,有些艱難地說道:“鴉陌城算上我,子級高手也只有五個。那魔巢運轉規制,結界層疊,又駐扎著十多個子級魔君……”
“你怕了。”語氣依舊篤定。
“不……我沒……”她倔強地反駁了一下,卻正迎上了白羽平的眼神。
“你怕。”白羽平的眼神很清澈,仿佛直接看穿了她的靈魂。
“……”琰副將沉默了。
琰副將不太記得那天的對話是如何結束的了。
她思緒混亂,呆呆地在舞瓊園站了整整一天。
那天鴉陌城下了暴雨,可她沒有絲毫挪動的欲望。
她怕了?她會怕?她……可能真的怕了吧。
白羽平駐守的鴉陌城令魔君聞風喪膽,像是一個全副武裝的鋼鐵堡壘。但她接手后的鴉陌城,不但無法支援五羽軍,甚至連自身安全都難以保證。
她怕,怕將軍回來后怪她無能。
害怕中又混著期待,期待將軍能帶著鴉陌城重拾羽軍風采。
可歸來的白羽平是那么弱小,與她記憶中的將軍一點都不同。
有那么一瞬間,琰副將絕望極了。
許是暴雨掩蓋了腳步聲,琰副將竟然沒有聽到白羽平的腳步聲。
灼熱的溫度自背后環住了她,白羽平將頭倚在了她的肩上。
“琰。”她從未聽過將軍用這樣輕柔的聲音喚她,簡直比喊唐芙月還要柔和三分。
“我知道,你一直不想承認我是白羽平。”她附在她耳側輕輕說道。
那溫暖的吐息沿著耳朵一直傳到了琰副將心里。
“雖然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么,也不知道那個白羽平是什么樣子的。”白羽平用手指纏繞著她濕透的長發,“但是這么多年來,辛苦了。我替白將軍,謝謝你。”
那天的暴雨真的很大,也真的很冷,大到琰副將看不清眼前的草木,冷到她甚至感覺雨滴匯聚的水流是暖的。
“末將領命。”話一出口,琰副將有些恍惚。
幾番商議后,她帶著親兵去了前線。同時,她留下了九個鴉陌城老人,又精心挑選了近百個新兵在城內守護。
白羽平的計劃是利用傳言、留下線索引出魔巢內的魔君逐個殺滅。
琰副將加入時萬魔之戰已進入尾聲,故而戰斗經驗十分貧瘠。
戰場情形復雜,需要時時揣摩細節,察覺異變。
盡管白羽平傷病未愈,也還是日日泡在問虛殿分析她傳回的情報再做指示。
“簽字,走吧。”
白羽平故作疲憊,閉上雙眼倚著桌子以灑脫的語氣說道。
也不知道琰副將是從哪里找到了這么一群活寶。
他們一個個的天資不錯,但就是不干正事。
一天天的盯她動向盯的勤快,對魔物之事反而莫名傲慢、毫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