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怎么這么難看?”白羽平從懷中掏出個紙鶴放在碑前,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一旁的白瓷藥瓶。
少年低著頭,欲言又止。
白羽平放松雙腿,后仰倚在碑上,瞇起了眼睛。
將軍越是放松,少年越是窘迫。他抱著胳膊,如坐針氈。
“你察覺到了?”話雖是疑問句,但白羽平用了篤定的語氣。
少年轉頭看她,后者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腿:“多謝你的藥。”
“嗯……”少年含混不清地應了一聲。
雖眼睛失靈,但少年還是隱約察覺到了——昨夜與那魔物交手時,將軍沒能討到什么便宜。
躲避三隊的魔物跌跌撞撞逃到窗前,被守在里面的白羽平一拳打了個正著。
那魔物突然受襲,大吃一驚,轉身就想逃走,卻被白羽平一環套在脖子上硬生生扯了回來。
魔物一爪就撕碎了法力環。
對手的法力比自己預計中要弱許多,魔物還小吃了一驚。它簡單探知了一下氣息,隨即轉身抓向了白羽平的要害。
既然窗內的家伙比自己弱小,那自己還有什么逃跑的必要呢。
白羽平反手拍出一個陣法,以一個刁鉆的弧度避過魔物爪子,點在了它的命門上。
那魔物悶哼了一聲,當場失去意識掛在了窗戶上。
“也是我自己不小心,”白羽平無奈地笑了笑:“最后一擊用力過猛扭傷了腿。若是芙月知道了,定然要笑上三年。”
你的傷怕是比剛剛說的要重吧。少年回憶了一下昨夜的戰況,依舊沒有吭聲。
盡管將軍離開時刻意穩重了步子,但鉆心的疼痛還是通感到了少年身上。
比針扎般的焦慮更討厭的感覺,是千瘡百孔的心上蔓延出強烈的痛感。那痛覺沿著脊椎一路攀爬,盤旋纏繞在大腦深處,像一塊千年老冰將人凍得近乎思維靜止。
不提也就罷了,這一回想,那感覺仿佛又出現了。
少年捏著胳膊,額上滲出了細密的汗水,指尖也微微顫抖。
“啪!”白羽平突然一掌揮在了少年的背上,直接將他拍了出去。
少年猝不及防,連滾帶爬的踉蹌數步,直接摔進了月瓊花海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羽平的笑聲隨之而來,活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小孩。
少年平白有些惱怒,他試圖爬起,卻被錯綜復雜的花莖絆了一下,又趴了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羽平笑得更大聲了。
干嘛呀!少年氣結,索性翻了個躺在花海里不起來了。
白羽平兀自笑了許久,這才扶著墓碑站起,一步一步挪到了花海中。
少年臉漲得通紅,閉著眼睛不去看她。
撲通一聲悶響驚得少年睜開雙眼。
細碎的金色花瓣高高揚起,在陽光下閃爍著絢爛的光芒。失去了花瓣的阻擋,清香也迸發開來。它們毫不吝嗇地鉆進少年的鼻中,將來自陽光的芬芳盡數送給了他。
少年在花海里向來小心翼翼,生怕毀了這些月瓊花。剛剛他又摔得狼狽,也絲毫沒注意到花海的樣子。
如今白羽平這仰面一躺,真真是讓他看見了從未見過的風景。
“你啊你,別的沒學到,墨鴉的糾結倒是學了個十成十。”白羽平躺在花海中,悠閑地撥弄著一旁的花莖。
“將軍不怕死嗎?”看著今天不知該作何形容的將軍,少年終究是忍不住開口了。
“怕,怎么不怕。”許是因為穿過了層層花莖,白羽平的聲音竟然帶了些許輕浮的尾音。
少年一時語塞。
“傻小子,鴉陌城可是我的地盤。”白羽平嗤笑出聲:“死在這我不就成虛海笑話了嗎?”
“可,可?”少年檢查過桃樹,那下面藏著陣法,若非如此,將軍豈不是?
“你也是個榆木腦袋。”
少年轉過頭去。被層疊的月瓊擋著,他看不見將軍的神色。不知為什么,他覺得將軍在笑,而且笑得極其燦爛。
將軍笑得一臉……燦爛?這是什么吃錯藥的光景。
少年打了個寒顫。
“怎么,死在我布置的陷阱里,和直接死在我手里有什么區別嗎?”白羽平掐了一朵月瓊叼在口中,“閻王爺又不會給他加雞腿。”
將軍有鴉陌城,十三有小樓。
時間久了,針對十三的行為軌跡,少年也做了些基礎推測。
指尖游走片刻,他將右手抵在十三的腰間,輕輕地扣住了他的命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