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毀滅的場景總是出奇的相似,無非就是些誰在奮力救誰、誰在負重逃行那些事兒。
這些場景巨蟒已經看得夠多了。
真的,夠多了。
“嗚——”
突如其來的喧囂風聲鉆進巨蟒的耳朵,帶著難以言喻的寒冷一路刮進了它的心里。
好冷。
巨蟒從沒想過自己也有嫌冷的那天。
分明,在烈火焚身的日子里,他無比渴望包裹自己的是徹骨的寒冰。
至少,痛苦能輕些。
許是心念所至,巨蟒眼前燃起了一束赤火。
那赤火白焰為底,橙線描邊,一明一滅,甚是好看。
再給我一點溫暖吧。
巨蟒近乎渴求地湊上前去,卻撲了個空。
為什么?
它瞪大眼睛望著赤火——那熊熊燃燒的火焰竟沒有絲毫觸感與溫度。
是虛影……嗎?
巨蟒失魂落魄地垂下了頭,眼角卻意外瞅見了一抹流火。
等等,別走。
有那么一個瞬間,巨蟒生怕自己再也見不到那抹火光,當即發瘋般追了上去。
不要走好不好,等等我好不好。
無論巨蟒怎樣苦苦哀求,赤火還是兀自在前面滑行。
它只能埋頭跟在焰尾后踉蹌飛行,直到眼冒金星、筋疲力竭。
“鏘——”
碰撞的鳴響聲炸起,巨蟒抬起頭,正看見雷光與火光交錯而過,劃出兩道優美的弧線向下墜去。
別。
巨蟒惶然停步,卻覺身下一空,整條蛇盤在一起以一個僵硬的姿勢掉了下去。
“如果我有罪。”
巨蟒將頭埋進腹下,低聲呢喃道。
在它的四周,肆意燃燒的赤火一反常態收起絢爛的焰尾,自身下抽出道道白焰絲游向了漆黑的蛇身。
“如果我有罪。”
趕在在白焰降臨前,它又低聲重復了一次。
可不管它的情緒如何,那白焰還是昨日重現,無悲無喜地纏上了它的身體,又透過鱗片的縫隙進入了它的靈魂。
“如果我有罪……”
伴隨著壓抑不住的哭腔,巨蟒突然昂起頭,一雙寶石般碧綠的眸子閃爍著瑩瑩的水光。
“嗚——”
又是一陣吵鬧的風聲。
在青風的注視下,白焰鉆進了黑漆漆的蛇團中。
不過須臾,那蛇團當場四散作數條殘缺的小蛇。它們在地上翻滾哀嚎,鱗片下間或滾過幾絲白焰,看上去痛苦不堪。
但不久后,它們停止動作,安靜地趴在地上等待最后一刻的降臨。
終于,白焰徹底散去,一切重歸平靜。
再看地上,哪還有什么殘缺的小蛇,那一條條蠕動的,分明是活力十足、重獲新生的花蛇。
“如果我有罪。”
巨蟒望著褪去白焰后劣化為焰獸的赤色。
“請讓我死在桐穴,而不是在歷經千年執念后,發現自己全程在被人利用。”
它無助地注視著被自己逼入絕境的焰獸,被迫重溫它的消亡,整條蛇絕望地癱在了地上。
“你知道當年沈源為何沒找到白羽平嗎?”
微風拂過巨蟒的鱗片,觸感頗像是細雨般的安撫。但其聲音傳達的內容,卻比世上最銳利的刀還要傷人。
“因為他沿著痕跡一直追查,嚇得衛賀一路躲進魔族腹地,又深入魔界將其徹底斬殺。”
巨蟒已經麻木了,從身到心、完完全全的麻木了。
它蜷在虛空中,又一次將頭藏進了腹下。
青風凝出一個半透無面的人形,彈開手掌送出了一縷青芒。
那青芒點在巨蟒的七寸,緩緩逼出了一道黑色的、不停蠕動的十足蟲印。
好一個傀儡印。
青風贊了一聲。
他看得出,這道傀儡印不但氣息清淺,還與巨蟒緊緊融合在一起,斷不是白羽平或沈源這類法力屬性直來直去的家伙所能找出的。
若是這傀儡印僅僅散發些巧妙的負向暗示,青風會夸印主聰慧,擅長不見血的刀子。
但這傀儡印不但暗示一流,還能在有白焰燃燒的情況下截住記憶,誘導生物劣化,這就讓青風不得不另眼相觀了。
“純魔的氣息,珂千嗎?”
他以風刃依序化解傀儡淵源,心內不由得猜測道。
“果然是他。”
很快,青風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無論是巨蟒劣化吞下趙谷澈,還是趙谷澈斬殺巨蟒墮化,下一個劍指的目標都是仙。”